圣严法师:拈花微笑

  拈花微笑是禅宗常见的公案

  中国禅宗,受《维摩经》的影响很深,对于《楞伽经》、《金刚经》,也极重视。《维摩经》的“默然无语”、《楞伽经》的“无门为门”、《金刚经》的“无法可说”,都表示了无言之教,才是最上大法。

  现在举四则类似的公案,以供参考。

  一、神会挨骂:《六祖坛经》记载,有一天六祖大师向大众说:“吾有一物,无头无尾,无名无字,无背无面,诸人还识得吗?”神会站出来说:“是诸佛的本源,神会的佛性。”六祖说:“向你说无名无字,你怎唤作本源佛性?”

  二、踢倒净瓶:一日百丈对华林及沩山灵祐两人,指著地上盛水用的净瓶说:“不得唤作净瓶,汝唤作什么?”华林云:“不可唤作木[木+突]也。”百丈又问沩山,沩山举脚,踢倒了净瓶,便出去。百丈便谓:“华林首座,输给灵祐了。”

  三、新罗僧挨打:一日晚上,德山上堂,谓大众:“今晚不得问话,问话者三十拄杖。”时有僧出,方礼拜,德山便打。僧问:“我又没问话,和尚为什么打我?”德山反问:“你是哪里人?”僧说:“新罗人。”德山便说:“你未上船时,就已打你三十拄杖了。”

  四、俱胝竖指:凡有人向俱胝参问,俱胝唯竖一指相示,他有一名童子为侍者,外人问他:“俱胝和尚说什么法?”童子也竖起一指作答。俱胝闻见,便以利刃,斩断其指,童子痛号而去,俱胝忽喊:“童子。”童子回首看,又见俱胝竖起一指,童子忽然领悟。

  以上四则公案,同示无言之教,所见各不相同。神会不会,所以多嘴:新罗僧自以为懂了,其实仍未领会;童子悟及,宗旨既不在言,亦不在指;沩山已知,别说言语多余,连净瓶这个形象,也是碍手碍脚的东西,意在言外,更在物外。

  有一次,我去访问一个家庭,正好遇到那家的长女在夫家受了委屈,回娘家来,泪眼婆娑地向父母诉苦,全家人都好言劝慰她,她还是哭泣不止。不多久,她的丈夫也来了,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向岳父母请了安,并朝著她微笑,她便破涕为笑,高高兴兴地跟著丈夫回去了。在一旁的少女,是她的小妹,当她姊姊走后,便将小嘴一翘,嗯了一声说道:“大姊真是好贱!这样严重的事,就这么算了吗?”

  “丫头,你还小,你不懂的,这叫做无言胜有言,尽在不言中,他们两人已经没有事了。”他们的母亲说。

  这段小故事中,母亲不必再问大女儿,已知小夫妻俩没有事了。年轻的太太不必要求丈夫解释,已知问题解决了。只有那个小妹,是一只呆头鹅,因为她不是过来人,也不是当事人。

  我们在日常生活中,能够与家人、朋友及其他乃至不相识的人之间,只要用心注意,就会发现,常有许多默契同感之处。未必一定是老友之间,才有所谓灵犀一点通的心电交感;凡是有同样需求、同样学养和有过同类体验的人,就会觉得彼此间心灵的距离好近。

  准此而言,禅者的悟境,虽不是人人可得而经验的,人与人之间,乃至人与众生之间,由大而小,由著而微,总会有若干相通、相共、相同的事情和经验状况吧?所谓同舟共济,我们同居地球、同吸空气、同饮食、同取暖、同求生、同畏死,算一算,相同的地方太多了。民胞物与,以及同体大悲的心怀,为什么就体验不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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