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教寺图:愿佛双手齐垂下,摩得人心一样平 “兴教寺有未来吗?” “有。” “未来如何?” “法门寺的今日,兴教寺的未来。” 正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笔者近日颇为挂心兴教寺,夜梦与寺僧对话,问及兴教寺命运,僧人沮丧,弃此问句,转身离开。笔者心惊而醒,兴教寺僧人日夜担心的“第二个法门小镇”莫非真要成为现实?! 商业开发,申遗开路 在舆论的曝光之下,兴教寺的拆迁一度遭到了强烈的反对。申遗的幌子背后,牵出的是商业开发的冰山一角和背后的巨大黑手。但即便抵制声浪高涨,我们依然没有看到当地政府就此事出台任何公开声明。 随着原定拆迁日期5月30日的临近,兴教寺却显示出了异常的平静,游人比前段时间减少数成,原先遍布寺内的中佛协关于反对强拆的声明也被撕得无影无踪,僧人对外皆称“不拆了”。 为何?因为地方政府作出了暂未公开的决定:原状申遗。 原来,此前一切佛教界的呼声和公众的质疑都被打回原点,“申遗”并没有因为质疑和批驳而倒下,相反旁若无人地继续充当开发兴教寺的开路旗。 原状申遗,已将让人愤慨的“强拆”改以僧众接受的“维修”,政府出钱维护兴教寺殿宇。原状申遗,意味着表面上寺院的意见得到了尊重。虽然不再提“拆”字,但改头换面的“整修”依然要继续,而且化整为零,悄然进行。据知情人士透露,政府依然以申遗需要为名,要求僧人将寺内卧佛殿等按照皇家建制砌的琉璃瓦全部改成青灰瓦,这项政府出钱的要求寺方是在何种情形下同意的,不得而知。快马加鞭,“维修工程”已经开工。地方政府出钱,是否意味着兴教寺玄奘大师塔管理权的改变,在一派和谐中的改变? 然而,如此巨大的转变实在太过戏剧化。此前,寺院外即将成熟的麦地,已经由村干部800元一亩,在不征求农户意愿的情况下被推平。从网络到电话,寺院的对外联络受到限制。寺院法师无人发声,显然,持反对意见的法师已被紧盯。这种非正常的暗中“戒严”,令人如何相信暗流停止了涌动? 人们基本被“申遗”的话题吸引了注意力,“申遗”隐蔽了夺主权的“挟佛敛财”之路。“申遗”的名义,让人忽视了僧团对于玄奘大师塔这个宗教活动场所主权的丧失。种种证据表明 ,兴教寺商业开发的计划蓄谋已久,“第二法门小镇”之说从来不是空穴来风,谋取玄奘塔的管理权,是曲江系“兴教寺挟佛敛财”的精心布局中的重中之重。先前大家担忧的“拆散佛、法、僧的一体性”,而今恐怕已不用担忧,因为可以“佛法僧三位一体”地进行“完整性”掠夺,只要在僧团中打造一位“听话的玄奘大师塔CEO”,成为把控对象即可,既能将矛盾全盘转嫁给僧团内部,又能让兴教寺全盘脱离群众,因为,这位僧人身份的CEO势必全力将“兴教寺决定”与佛教群众隔离开,这很省力,且名正言顺。 内部规划初透端倪 从一份兴教寺内部规划资料来看,此前在网络电视上展示的兴教寺拆迁以及“新僧舍”规划并非全面。有关部门已在寺院四周划出了约40.3公顷(约合600亩)的土地:北至兴教寺崖边、南至西汤公路、西至入寺路以西200米范围、东至西韦村内村道。(如下图)
从上图中可以见到,入寺通道非常长,直接连接着兴教寺的西南角,而非山门,而兴教寺位于整个规划区域的腹地。 想象一下,如按照这份规划进入寺院,将要行走长久才能看到真正的兴教寺。这种感受非常熟悉,几乎是拷贝了法门寺景区:进入法门寺景区,庞大而丑陋的新建筑充塞视野,游人必须通过长长的通道(两旁毫无遮风避雨处)才能见到舍利。而老法门寺被挤到景区的东北角,陌生游客通常不知道,而知情者往往要行至精疲力竭才能到达。 此图来自《兴教寺塔保护规划》,如果单纯为了保护,何必规划如此大的面积(相当于法门寺景区主体部分面积的三分之二),且让兴教寺位于如此深入的位置?新规划中需要通过征地换得的土地占了大部分区域,这么多土地究竟有何用途? 此前,专家陈同滨指着新僧舍的划地硬说这对兴教寺来说是个发展。如果划出这么大的地盘都为了发展兴教寺,唯一合理的就是建设宗教用建筑。但这显然不可能,因为申遗花费巨大,拆迁花费巨大,建新建筑花费巨大,曲江怎可能做此这吃力不讨好的买卖?再者,兴教寺外围划出的区域被称为“景观协调区”,如果是为了发展寺院,寺院需要那么多协调景观有何用?寺院主体又何必如此隐蔽? 唯一合理的逻辑的是,建造“第二法门小镇”需要这么多土地。因为,只有在这样暴发户式的景区里,佛教塔、寺才会被当成需要刻意展示其“神秘性”的景点,才需要这么多“配套”土地以发展“配套”设施和项目以供游人吃喝玩乐,供开发商收费赚钱。 被抢注的“兴教寺”和“玄奘大师” 当然,这张规划图并不能直接说明商业开发的目的,我们依然需要参考曲江系的“大手笔”法门寺景区这则案例。 此前媒体上曝光的一则西安地铁所见的法门寺景区广告,想必在西安的大街小巷和重要商区都出现过。这则广告充分展示了曲江挟佛敛财的基本思路:窃取并抢注。 曲江系挟佛敛财首先打的是“佛教文化”的牌。而他们的所谓“佛教文化”只是佛教符号的杂乱堆砌。而曲江系要动用这些符号(曲江眼中可谋取商业利益的资源),必定会侵犯佛教的基本权益和特殊的宗教尊严,因此获得使用佛教符号的“合法性”成了曲江系首要解决的问题。他们的解决方案就是:窃取并抢注。 法门寺景区,最为重要的符号就是“佛指舍利”和“法门寺”。曲江系首先动用重量级媒体播放介绍法门寺及佛指舍利的纪录片,给大众留下深刻影响。此后,利用信息的封闭和信众的虔诚心、游客的好奇心,直接将“法门寺”三个字用于景区门口的照壁、商业广告以及官方微博、微信等平台,真假难辨;更将佛指舍利绑架出法门寺,安置在不合法度的“舍利塔”内供人礼拜。久而久之造成大众将“法门寺”、“舍利塔”与“法门寺景区”直接挂钩的认知,而把真正的法门寺当成假法门寺的一部分,甚或完全抹去。 从此以后,景区内开展的任何活动,违章收取的任何费用,出现的任何违规违法现象都由“法门寺”和佛指舍利罩着,黑锅都由佛教来背着。“法门寺”完全失去了其宗教合法性,它所代表的佛法也失去了自我申辩的权力。 这套手法,曲江系拿捏得非常熟练,对道教楼观台的操作同样类似。而他们此次选择兴教寺下手,最大的原因就是兴教寺有“干货”。打完释迦牟尼佛、老子的主意,他们开始算计上了玄奘大师。曲江系完全可能将此模式套用于兴教寺,事实上,曲江模式针对宗教的做法已经跨省开花,曲江系将其在西安复制一遍,不过是一项熟练操作。 “兴教寺”和“玄奘大师”将被作为佛教符号打包窃取,景区的建设和广告的铺开则是“大手笔”的抢注。兴教寺今日即便逃得过强拆,恐也难逃日后的商业符号化、品牌化。因为,宗教的不再归了宗教,宗教的被商业抢占了! “佛法僧三位一体”的掠夺 曲江系把利用“兴教寺”、“玄奘大师”之名当成“抢注商标”、“抢注域名”之类商业化行为只是第一步。而充分暴露兴教寺将有可能遭受“没文化”、“没信仰”迫害的则是曲江系的全面“挟佛”。所谓全面“挟佛”,即挟持的不仅是佛舍利、玄奘大师塔、一两座祖庭寺院,而是将佛法僧三位一体打包掠夺,将整个佛教一起绑架。 记得兴教寺事件一出,反对者中呼声最高的是“留住护塔僧”、“佛法僧三位一体”等。不过,善良的民众显然够不上曲江系的腹黑,所谓“三位一体”正中了曲江系的下怀。强拆,不过是为了日后的操纵方便;如果一时无法强拆,曲江系正好“一网打尽”,既应付了“三位一体”的呼声,又更方便其敛财生意的开展。 《陕西法门寺文化景区纪实文稿》里清晰记录了曲江系全方位捆绑佛教的策略。这份文稿从头到尾充满了各种佛教名相,但所有佛教用语都是典型的商标式排布,如同饭店包间名称一般。例如其经营策略为: (1) 以佛骨为媒,推动世界佛都建设; (2) 以佛事为点,促进国际佛教交流; (3) 以佛缘为线,创新旅游产品开发; (4) 以佛教为面,联动共建法门圣境。 围绕“佛文化”这个中心主题,我们对产业链进行了延伸和衍生的有机设计,形成了“1+5”组团发展的空间格局。“1+5”代表着佛教文化意境的一“心”五“缘”,“一心”指“佛教文化中心区”,即是现在的佛、法、僧三区;五“缘”分别是佛泉养生区、佛都服务区、佛缘产业区、佛学运用区、佛荫农业区,这五大功能区和“佛教文化中心区”构成完整的“佛教世界”,构成既具有文化内涵又具有产业基础的“世界佛都”。 舍利、佛像等所有佛教的象征、各种表法的形式都成为骗取信任的“资本”,创收敛财的筹码,佛教的所有正规义理和概念在法门寺景区中全部成为点缀门面的系列符号。说的是佛言佛语,干的是铜臭勾当。一切光鲜恶俗、毫无实质的表面文章,都是为了利用、利用、再利用,直至榨干用尽。 而对于僧,曲江系首先控制了法门寺的僧团,其后养了大量的工作人员,令其假扮成僧人和居士,以佛、法的名义开展各种非法募捐,人人都有指标,尊尊佛像都有回扣。此外,还利用僧人建立实际架空僧人的伪慈善基金会,举办走马观花的“佛文化体验深度游”。缩在景区东北角的法门寺,平日被撇在一边,任劝募造假对其造成种种名誉玷污;而需要时,又将真僧人绑架出寺,参加各种活动,以便曲江在舆论面前塑造“真佛教”的形象继续欺骗僧人。用曲江的话说起来就是“要旅游有旅游,要佛法有佛法”。 所有的利用、欺骗、败坏佛教形象的行径,在法门寺景区都可找到一席之地,都会得到赤裸裸的指使和直接的包庇。曲江掠夺佛教,不仅利用其皮毛躯壳,连血肉骨头都不会放过,佛、法、僧三宝在曲江的概念里从来不曾分离,从来都被捆绑在一起打包“贩卖”。真正的宗教价值,信仰需求,在真金白银面前全都尊严尽失。 曲江系以最没文化、最无信仰的方式大言不惭地“开发”宗教,并以此为傲。在他们那自我粉饰的“文献”里,满篇皆是这样的自我吹嘘和口号体,其毁坏宗教清名的“大手笔”工程让人感受到“大跃进”式的遗风阵阵。 曲江风肆少陵原
这股遗风同样会吹遍兴教寺所在的少陵原。同样是《兴教寺塔保护规划》中指出,对兴教寺早已“规划”到了2020年。这七年中会发生什么,只要领教过法门寺景区的荒唐,自然不难想象: 兴教寺继续“被申遗”,“申遗”人员进驻兴教寺,以各种理由进行零碎“整治”。同时寺外的工程和征地一定不会停止,村庄被拆,只是早晚的事。 兴教寺内建筑不能强拆,曲江系就会用对付法门寺的办法,对执事僧换血,或打造傀儡,分化僧团,变相排除异己。让僧团“听话”,就等于把佛法僧全都拽在手里。此前拆迁的说法,只是控制僧团的步骤之一,而今不过是把这一步挪后了,僧团终究要被迁出寺院,兴教寺终究要被包围在重重景观内。 兴教寺外,曲江会建立起各种充斥佛教元素的景观,然后在西汤公路上栏卡收取高额门票。信众们再也不能自由进入寺院,僧人们也许会遭到被勒令买票才能回家的荒谬闹剧,而越来越浓的商业气氛也会令寺院原有的僧人不断流失,兴教寺的古朴、幽静、清凉将会被铜钱的恶臭熏走。 景区以内,如法门寺景区般种种名目就要公然上演。坊间也许会流行这样的调侃:兴教寺就是一场大规模的戏剧,戏剧的名字叫做“玄奘大师和他的两个徒弟”。作为最大的“卖点”,兴教寺塔和玄奘大师师不会被放过,围绕此安插的各种噱头将充斥景区,被最没文化的暴发户当成“文化大餐”闹哄哄地兜售给民众。 兴教寺地处西安近郊,地理不算偏僻。多年以后,景区周围也许会大兴土木,土地被不断推平再建,以兴教寺为卖点建成各种楼盘。法门寺的出师不利不仅没有令输红眼的曲江收手,反而孤注一掷,利用兴教寺炒房炒地,以期扳回一局,这才是终极目标。 有明眼人说:“因由民众爆发式的宗教需求,“血淋淋”的资本看到了其背后存在的巨大商机,它们试图从宗教性格最为平和、信众最广大的佛教入手,取而代之成为佛法的供给者,最终获取资本红利。”这是对曲江挟佛敛财的极好描述。曲江想厚颜做佛法的供给者,但它永远不可能供给佛法,它只能供给金钱至上的贪婪物欲,它永远只是佛教的掘墓人。 笔者终究不忍继续想象被商业开发后的兴教寺,这是何等残忍的事!保有良知的大众也终究不愿看到这样的命运:被名、利两只脏手揉捏的兴教寺重蹈法门寺景区的覆辙,商业裹挟下的兴教寺没有未来!(作者 哲学博士:吴希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