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朴初

　　1998年11月9日，北京音乐厅举行了一场“净化之夜”佛教音乐会。赵朴初会长对于这场演出十分重视，特地从医院请假到剧场观看。观众发现赵朴老来了，都很高兴。在演出开始前、幕间休息中，总有人走到他边上祝愿朴老健康长寿。一直到演出结束，还有人来到车门旁表示他们的心意。

　　这种祝愿我常常听到，当他们对朴老表示祝他长寿时，他总是回答：“为了佛教我一定争取多活几年。”　　

　　这话使我想起了一件事。

　　1947年太虚法师突然给当时只有四拾岁的赵朴老来了一个电话，请赵朴老去看他。见面时太虚大师给了他一本自己写的《人间佛教》的书，并说：“希望你当好护法。”十天之后，太虚法师对身边的人说：“我要到无锡、常州去了。”据说，当天他就圆寂了。“无”锡、“常”州便是“无常”二字，他知道自己要走的。一转眼，时光已过五十年，回顾太虚法师让赵朴老“当好护法”的话，令人感到意味无穷。这是预言？是嘱托？我想不论是前者还是后者，这句话被史实印证了。这位护法几十年来经过了很长，很复杂的历程。在衷心的祝愿、赞颂、希望中，也还是有误解和斥责的。尽管如此，他的佛教护法身份是被海内外所公认的！

　　无常的人生短暂而又漫长，走过了九十一个“三百六十五里路”，住在医院，坐在为好花装点得春意盎然的病室中，受到从西北到东南，四面八方传来的嘉音、美意的祝贺，好好休息、休息，享享福是很自然的事。但他“犹思贾勇余年”，要为佛教当好护法，为的是“报四恩”。他并没有“志在千里”的壮心，只想为祖国、为佛教做一些平常的“不辞下里”，“随兴当前”的事。如果没有医生、家人把关，他对别人的要求几乎有求必应。他觉得自己不是一个护法神，只是一个护法人！

　　当佛教被误解、被曲解、受欺侮的时候，人们总要想到护法人；当佛教被世俗化、商业化的倾向污染时，人们需要护法人；当佛教深刻的真谛、优秀的传统、灿烂的文化无法顺利弘扬时，人们需要护法人。这就是人们希望赵朴老健康长寿，他自己要为佛教争取多活几年的原因。虽然他不是护法神，只是一个护法人，但这个护法人有其殊胜因缘，是难以代替的。

　　在我写完这篇文章第二天，茗山法师到医院看望赵朴老。不知是什么因缘，赵朴老对茗山法师说起了与太虚法师之间的那段往事，茗老当场说：“这是太虚法师把弘扬人间佛教的事托付给你了。”我在一旁听着这段对话，感到真是不可思议。我没有对二位大德说过我写的这段文字，朴老和茗老有许多话可谈，怎么就会想到太虚法师这段往事？而茗老的话恰恰对我“是预言还是嘱托”的疑问作了回答。于是我从主编那里取回稿子，加了一段。

　　人间佛教，佛教在人间。人间啊！这令人困惑的娑婆世界，什么该不遗余力，什么又是大可不必的呢？当我看到一些人真心诚意地请他多多休息，同时又诚恳地求他办一些耗费老人精力的事时，我常有此疑问。我能理解他们。可是，我希望护法人为了正信佛教的弘扬，为了长远的需要，蓄养精力，多多保重！

　　（作者：君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