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证严法师为苦难众生而创设的慈济医疗事业,竟然在此紧要时刻使上了大力!医护人员加上众弟子、徒孙热切、清净、良善的共愿力,使得导师终于病情好转。虽未能完全痊愈,但已查出病因,对症下药,腹泻终于被控制住了(目前腹泻次数已减少到十次左右)。病情稳定之后,农历年前,导师终于出院,住锡静思精舍。
由于长年衰病,平日即已遵医嘱而注射针剂,住院期间,注射更是频繁,到后来血管已无法再注入针剂,为此医师特为在他左胸近心脏部位,植入人工血管,至今每日依然要用数小时来注射针剂与营养剂。也由于人工血管部位不容感染,导师体质又弱,所以医师要求:探访者一律戴上口罩,以保护老人的安全。我们当然知道全佛教界都在密切关注着他的安危,但对他最好的方式应该是:尽量不要来探访他,因为这会增添他应接来客的疲苦。
老人生命中又一次的艰难困顿,竟这样奇迹一般地度过去了。他老人家每一天住世,都让我们感觉好似三宝对苦难人间、愚痴众生的恩赐,让我们对一切善法因缘都深怀感恩!这也就是为什么年年遵嘱平淡度过老人的寿诞良辰,今年却对老人的九五大寿,格外珍惜的原因!
静思默想:老人何只是在毕生心血浇灌的等身着作之中,为吾人留下了丰富的、宝贵的言教?大修行人的每一生活片段,其实都在展现着丰富的教化意义!即使是最令人感到煎熬的老病死苦,老人在每一次面对它们时,都在仁慈地示现着弥足珍贵的无言之教。在《平凡的一生》当中,他淡然叙述着几次面对生死关头的正念现前,其实,在瞬间危难之中,无有挂碍、无有恐怖而正念分明,这岂是寻常身手!以这次住院为例:一般年富力强的人,倘若一天泻个二十余次,几天下来,也会吃不消——光是肛门的疼痛都够受的。但是,即使数月持续严重腹泻如此,任何时候、任何人看到的他,都是无比的宁静安祥。慈蔼、睿智以及人格的高洁,自然流露在他清瞿的脸庞上,任何时候,你在他身上看不到一丝病恼与苦颜。他被医师誉为“最合作的病人”,各种检查、针剂、医药,再怎么不舒服,他都心平气和,来者不拒。在病榻上的他,自然散发着圣者般“无入而不自得”的气息,布施着无言之教,让亲近他的医护人员,在无形之中,领受到佛法的光明喜乐。这是何等慈悲、定慧之力的展现!
就在本文行将写就时(四月一日),传道法师电话告知笔者:八十年初,印公长老左脑部瘀血,有生命危险,送到台大医院紧急施以脑部手术。当时传道法师的外甥女谢枝华小姐,是手术房的护理人员之一,事后无意间向法师说:她遇到了一位不可思议的高僧(她说的时候,还不知道法师亲炙印公导师的关系)。原来当日虽是动大手术,由于老人年事已高,体质又弱,所以麻药剂量不能过多。待麻药已过,大家发现心电图归零,医师吓了一跳,以为老人往生了!再一看,一切正常,病床上的导师好端端的躺着。当时的主治医师们不禁赞叹道:动过如此多的手术,还未曾看过这样不可思议的现象。他们当然无法以正常的身心状况来解释这个现象,这实在是深邃的定境与戡破生死的慧力之自然表现。经历这次手术之后,在场有几位医师深受震撼,日后归依了三宝(其中一位是前慈济医院院长曾文宾医师之公子)。
我常常告诉学生,通达佛法之后,生活中俯拾即是成佛资粮;倘若不能通达佛法,做什么事都是在以自己与众生的烦恼加在一起瞎搅和。学佛者多,但是通达佛法者,又有几人?趋于下流者且不论,就是有心向上的修行人,持律的、学禅的、弘教的,又有几人不是在以自己与众生的烦恼加在一起瞎搅和?但我仍对佛法深具信心,因为,在印公导师的言教与“无言之教”中,我看到了通达佛法的典范!
(文 释昭慧 1989年4月1日于弘誓学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