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唐寅 悟阳子养性图(局部) 美国汉学家、禅修家比尔·波特曾在台湾寺院生活多年,后几度到陕西终南山寻访隐士,在这个喧嚣的时代呈现出另一种怀抱,令人神往。原著文笔比较自然流畅,写景状物、回顾某地的历史风物掌故都相当地道,据译者明洁居士序中称英文文笔上佳。我没有看到英文原著,拜读中文版后觉得无论英文原作如何,确信明洁居士的中文润泽、明朗、轻盈、大度,更显出原文的清新、自然,绝对是对原文添彩的翻译,甚至可以说是我所见到的最好的译作之一。在此之前我所见到的最好的翻译作品除了朱生豪的莎翁戏剧,就是涂又光先生翻译的冯友兰的《中国哲学简史》,后来赵复三教授的新译本皆不逮涂又光译本。《空谷幽兰》仅从翻译角度就可谓译中上品。 如果仅从波特故事叙述本身来说,原著故事相对简单,蕴意无深,叙述也比较直白,所以就文本来说还不能称为传世之作。不过这些故事在当今社会却相当的另类、新鲜甚至出人意表。虽然没有直接点出来,但其实正深触当下世人所面临的诸多病灶:浮躁、喧嚣、忧思、困顿,等等,所以一经面市即有洛阳纸贵之势,兹此,去终南山寻访隐士遂成风潮。其实,仅就我个人孤陋寡闻,中国内陆的相对偏僻之地多有“隐士”、“高人”。前几年我朋友就介绍,他们曾在九华山甚至石家庄鹿泉抱犊寨的山腰接触到隐居之人,而且修为颇高。终南山因其地稍偏,确实云集了不少避世之人,但是各个地方这样的隐者其实绝不鲜见,古云之“大隐隐于市”者也不乏其类。儒者倡导入世修行,有如阳明及其弟子,其修为也属罕见。当然,阳明后学也有分化,有些人也有遁迹山林的心愿,这是修行到深层次的一种自然趋向。就这一点我并不特别同意阳明当时对这些弟子的批评。当然阳明自有其教养上的意图—避免这些人遁入空寂之中,这也是当代修习者所要力避的。而就阳明自己来说,晚年那种慕学濂、洛之风,愿依山泉林间,何尝不是自己内心的真实渴望呢?虽然也有些许的世俗挫折在内影响,但是内在的超脱世俗况味是更根本的动因。 去年曾有多家媒体报道,西安一个媒体业者张剑锋受《空谷幽兰》影响,几度入终南山寻访隐士,自己也在这种影响下渐入修行,其中最打动我的是下面的故事: 张剑峰听说两位比丘尼师徒居住在一座山洞内9年,谁知找到她们居住的山洞时,明明听到门内有动静,但敲门却没有人应声。当时他不懂念暗号,只是坚持敲门,敲门几次后,师徒两人终于开门了。在她们居住的山洞,只有经书和简单的生活用品。 见到张剑峰,师父说:“你真是幸运,一般来敲门的人,敲一次没人开门就走了,我们平时不给人开门。”通过谈话,他得知,师徒两人在山洞居住9年,连附近的茅棚都没去过,也不接待外面的到访者。在山洞外,师徒两人在悬崖边开辟了一块三四平米大的菜地,张剑峰到访时,她们正在包白菜饺子。 “我第一次吃到那么好吃的饺子,她们也很少吃那么丰盛。她们问我从哪里来,拜访过哪些人,讲她们的师父如何修行,谈得比较多的是她们尊崇的修行者,讲智者的生活和道德,她们跟我说了一句话我现在都记得:‘你走了这么多地方,看到很多东西,但你要保持你内心纯净的种子不被污染。’后来我也看到一些修行人不是真正在修行,我看到玉的同时看到了泥土。”张剑峰回忆道。但他至今不知道那对师徒的法号。不久之后,那对师徒就离开了山洞,他再也没有见过她们。 如果说张剑锋不虚此行,那就是因为他得到这句教诲。其实所有修行者也不过如此,他可能远在深山,也可能就在我们左邻、身边,怎样实现内心的清净才是根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