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对高僧高山景行的敬仰及自己所受的影响
自己所受的影响许多现代文学的巨擘们都有自己所尊崇的高僧大德,这些作家可能暂时还接受不了佛法奥义,但对于一些高僧大德的德行风范却仰慕不已。“佛法不离世间觉”,掌握了佛法精粹的僧侣们,以其圆融不二、表里如一的行持,将佛法的悲智情怀渗透进全身的每一个细胞,使得所有与自己结缘的众生都感觉如沐春风,有缘众生的善根苗芽因此而得以在和风拂面的氛围中被催生。
现代著名散文家、画家丰子恺(1898-1975)与弘一大师之间的故事,想来大家都已耳熟能详。身为现代律宗祖师的大师,以自身一丝不苟的严谨修持、护戒如目的清净行为,将丰子恺这位创作过《缘缘堂随笔》、《漫画阿Q正传》等作品的知识分子那颗曾经散落外逸的心渐渐归拢到菩提道上。在《佛无灵》这篇散文中,他一方面阐释了佛教戒律中戒杀护生的观点,一方面又表明自己心中的佛教,绝不是那些与世间迷信混同在一起的神神道道的东西。他还秉承其师恪遵律令的严格风范,痛斥了混进佛教队伍中的一些假慈悲、假仁义之徒。他这样写道:“这班人多数自私自利、丑态可掬,非但完全不理解佛的广大慈悲精神,其我利自私之欲且比所谓不信佛的人深得多!他们的念佛吃素全为求私人的幸福,好比商人拿本钱去求利。”他还掷地有声地说道:“信佛为求人生幸福,我绝不反对;但是,只求自己一人一家的幸福而不顾他人,我瞧他不起!”
再回到叶圣陶的《两法师》一文中。叶圣陶当年除了拜见弘一大师,还随大师拜见了20世纪净土宗最著名的代表——印光大师。而弘一法师对印光法师的毕恭毕敬,给叶圣陶这个年青人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他(弘一)从包袱里取出大袖僧衣来,恭而敬之地穿上身,眉宇间异样的静穆”,然后对印光法师“屈膝拜伏,动作严谨且安详”,此种风范自然使叶圣陶感觉“心里肃然”,于是两位法师的整体印象便在他心中刀劈斧刻般铸造而成:“弘一法师与印光法师并肩而坐,正是绝好的对比,一个是水样的秀美、飘逸;一个是山样的浑朴、凝重。”我并不太清楚叶圣陶后来的宗教倾向,但我相信,弘一大师与印光大师这两位律宗、净土宗的硕德,一定会在叶圣陶的心中留下永不磨灭的印痕。就像是地平线上的一线曙光,虽然遥远,但注定会燃成漫天飞动的朝霞。
而老舍先生与宗月大师的情感就更是令人为之动容。
老舍(1899-1966),原名舒庆春,满族人,现代小说家、剧作家。代表作有小说《骆驼祥子》、《四世同堂》、《我这一辈子》等,以及话剧《龙须沟》、《茶馆》等。这位日后被誉为“人民艺术家”的文学大师,其最初的文学启蒙就得益于一位佛门中人。
宗月大师俗姓刘,1925年出家,用老舍先生的话来讲,就是一位“金子里长起来的阔少爷”,在乐善好施、扶危济困、皈依佛门后,终于成为一座大寺的方丈。对老舍来说,如果没有宗月大师当初的鼎力相助,凭他幼时的贫寒家境是根本无力迈入学堂的。老舍自己曾回忆过当时大师送他入学的情景:
有一天刘大叔偶然的来了。……一进门,他看见了我,“孩子几岁了?上学没有?”他问我的母亲。……等我母亲回答完,刘大叔马上决定:“明天早上我来,带他上学,学钱、书籍,大姐你都不必管!”我的心跳起多高,谁知道上学是怎么一回事呢!第二天,我像一条不体面的小狗似的,随着这位阔人去入学。……
从中我们可以清楚地知道,老舍作为文学巨匠的第一步,完全是在宗月大师的搀扶下迈出的。没有这决定性的最初扶植,也绝不会有老舍日后的发展。也就是说,宗月大师完全改变了老舍的一生。这样看来,一个出家人的善心与品行,不可能不对老舍的身心世界带来强烈的撞击。他在自己的一生中,也一直把宗月大师当成学习和效仿的楷模,以至于老舍挚友萧伯青在听了宗月大师的事迹后,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就是:“老舍先生就是宗月大师。”在萧伯青看来,宗月大师身上的慈悲情怀等佛家品格,与老舍本人助人为乐的品性实乃一脉贯通。
不用更多的语言,读者朋友们一定感受得出,在老舍心中,佛陀其实并非如世间君主一样高高在上,用威严而不可企及的目光注视着脚下的芸芸众生。在老舍的生命之旅里,佛就是如宗月大师一样善良、觉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