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潮波佛教作品展一瞥
傅潮波绘罗汉
傅潮波山水画
我与著名画家傅潮波初识,先后见面仅几次,由于观赏了他的画展及其数本画册,也与他有过简短交谈,便有了一种想为他写一篇评介短文的冲动,这主要是因了他笃诚的为人与优秀的画作感染了我,不得不写。
受苦受难,大慈大悲,这是人们悉知的宗教语言。然而,这实质上也就是一种大诚大信、大仁大善的为人处世的哲学与境界。苦与难,其实也有两种境况,一种是精神与心灵层面的,一种是肉身与生活领域的。对于那种内心的世界与精神境界极其细腻丰富的人来说,心灵与精神的受难,其深刻与痛切之程度,远甚于肉体与生活的一切苦难。只有那种在心灵与精神、肉体与生活两种层面都经历大苦大难考验和锻磨的人,才能承担天降之大任。否则,仅凭一时之聪慧或技巧成事的人,虽然也会有某些小的成就,但终归难成大器,更莫说成就大的气候了。这些,都能够印证傅潮波及其绘画作品的独特个性与深刻蕴涵。
傅潮波出生于解放前四年的浙江平阳(现苍南)金乡古镇,当解放战争的炮火停熄过后,共和国宣告建立,幼小的他家便被划为地主阶层,从此就在精神与肉体的双重苦难中历尽煎熬。他很小就在家里开的杂货小店里做帮手,六岁直到十岁都是帮助父母往返奔走在距家十多里的海边送物买货,十岁过后才在小学读了四年书,终因超龄遭遇劝退而辍学。家庭因当时的政治氛围而被长期蒙上的阴影,生活的艰困与学习的难以如愿,都没有消磨或者改变他自小对绘画艺术的满腔热情与极大向往。他童年跟人学习篆刻,尔后又随舅父及其老师学习绘画,但时间都很短。由于生活的原因,他从少年起直到青年时期,曾先后在竹丝画帘厂、印刷厂等谋生场所,从事工艺绘画,其间曾一度为幼儿和小学生的教材作图插画,而最重要的十多年还是受雇于一家外销竹丝画帘厂担任画师。
在他的人生与绘画过程中,画帘厂的十多年真正成就了他的画功、画技和画艺,也因了产品的需求而练就了他画山水、画人物、画花鸟的多面艺术品格。改革开放之后,他自己开办了家庭画室,真正步入了自己艺术成熟期的创作与绘画,从而挥洒自如地在艺术田园里辛勤耕耘了二十来年,于是造就了个人硕果累累的喜人金秋。在世纪交替之际,一个偶然的原因,他南下深圳,定居在大芬村,再次开始了自己旺盛的艺术创作与收获季节。他是一个依靠个人不凡的努力与追求,在艺术的漫漫长途上,苦苦求索了将近六十个春秋,最终一步一个台阶地迈上了艺术的辉煌殿堂,既兑现了自己从小热爱美术事业的夙愿,也创造了一个自学成才的奋斗人生的神话。
在傅潮波的绘画作品中,最骄人的成就当首推佛教人物画廊。我从交谈中得知,他对佛教题材的确立,源自他的父母和舅父均是终生虔诚信奉佛教的人士,因而他拜谒过许多名寺,特别自费瞻仰敦煌宗教塑像和壁画艺术,潜心观赏研习半月有余,获得了宝贵的启迪与悟识。于是,他创作了近百幅佛教人物画,结集出版了大型画册《觉净之光》,产生了广泛的影响。尔后,又接连推出了画册《观音菩萨普门品》《佛说观无量寿经》《观音挂图》等作品。他还创作了受到好评的《释迦牟尼佛十大弟子图》《十八罗汉悟经图》《十三棍僧》等绘画。因了他数量颇大的佛教人物的优秀画作,引起上海佛教学书局的高度重视,将一本释迦牟尼佛从降生到圆寂的生平故事文字脚本交到他手里,约他配画。他先后历时两年多,精心创作出218帧绘画作品,终于不辱使命,不负重托,使大型精装豪华本《释迦牟尼佛画传》隆重面世,广受国内外佛教界人士高度评价。
这部作品承袭了中国传统国画博大精深的艺术精髓,广采博纳了印度、泥泊尔等国佛教绘画与塑像艺术的精华,以其深厚雄浑的艺术功力与创作气魄,艺术地再现了释迦牟尼从诞生到圆寂的成佛生涯,涵括了释迦牟尼佛一生的重大经历与事件,成功塑造了释迦牟尼佛大慈大悲的祥和光辉形象,同时也描绘了数以百计的各种人物貌相,堪称难得一见的精品。最近,他又历经三月有余,以大气磅礴之笔力墨势成功创作了《五百罗汉大册页》,形象生动地塑造出了有名有姓的五百罗汉的人物图像,真是五百人,五百貌,五百相,可谓淋漓尽致,传神妙趣。毫不夸张地说,他为佛教人物画廊里增添了新的光彩,同时也为佛教的传播与弘扬,做出了无量的事功。
傅潮波的绘画艺术中,还有人物与山水花鸟两大类。在他的人物题材作品中,又可以分出古典人物、现代人物和戏剧人物三个方面。他笔下的古典人物,最多见也最为得心应手的,应该是那些多姿多彩的仕女图,结集出版有《傅潮波画集》等作品;而现代人物,却以现实生活中所见所触的各种各样的人物写生为主要绘画对象;至于戏剧人物,则以京剧传统戏剧中的舞台人物为原型,结集出版有《傅潮波戏剧人物百图集》等画册。他的山水花鸟画,在他的绘画作品中,也占有很大的份量,且不乏精品佳作。总而言之,他的各类绘画作品,画面丰富,笔墨饱和,意境翔实,风格纯朴,充满着中国古典的传统艺术画风,让人不难看出,他完全是在绘画艺术中实践着个人的人生追求与憧憬,同时也陶冶着他自己的心灵世界与精神境域。
对于一个在内心里早就确立了追求目标的人来说,其一生必定都是在艰难地跋涉,不懈地寻觅,勇敢地攀登,从来就没有停歇的理由和时刻。傅潮波是一个诚信的人,一个谦和的人,一个在生活中十分低调的人。他早已成功成名,但他至今依然生活在城市的居民当中,从家庭居住、到衣食生活、再到言谈举动,都是一个极其平凡的人,一个极其普通的人,一个极其随和达观的人。我想,这也许又是他的一种人生境界。其实生活永远都是如此,佛本在人当中,人竟不识面前的人物就是佛,却成群结队地捅挤到寺庙里去烧香拜佛,寻寻觅觅,所为何故?
他举办过多次个人画展,也参与过许多美术作品的大型联展;他出版过十来部个人画册,也有颇多的作品被大型画册收编或者被博物馆美术馆收藏;他被为数不少的美术界报刊所介绍,也有几家平面媒体采访他或者为他拍摄电视专访节目;他的作品《富春江画卷》早在1972年就作为国礼,赠送给首次访华的美国总统尼克松,同年《竹君图》获得欧洲五国联展金杯奖;接下来他的画作就接连折桂夺冠,1998年香港国际书画大展《弘一法师》获银奖,2000年《敦煌之梦》入选世界华人艺术铜奖,2004年《鹤寿人和》等四幅作品又被人民大会堂收藏……然而,他依然没有停步,依然在创作,依然在寻觅,我知道,他在求索着无涯的艺术境界。
大概就在今年四月,我收到了他的《觉净之光》大型画册,最后一幅是深圳弘法寺住持大和尚一百零六岁的上师本焕巨幅画像。因我与本焕上师相识已有二十来年,面对画像油然生出一种熟稔的钦敬感。他希望拜见本焕上师,我说待本焕上师大病见好时就引荐他去拜谒。但时隔不久,本焕上师圆寂,留下来数以千枚的舍利,其中一颗最大的竟为朱红色,实为罕见。我写了一首《送本焕上师登天》:“林摇琉璃经歌开,五色香云出寺来;百年留得朱舍利,一朝佛光千秋在。”他看见我的诗,即挥毫作画,与我合作,以寄托对本焕上师的祭奠。当他将一张黄色的巨幅画作摆放在我的书桌上时,令我面对着画作凝视许久。
画的上半面是他抄写出我的诗句,下半面是他画的浅蓝色大海波涛与深褐色近岸巨石。我想,宗教源于信仰,信仰就是宗教。不同的人有不同的信仰,不同的宗教,除了世界五大宗教而外,还有拜物教以及其它的什么教。但对于傅潮波而言,也许绘画艺术就是他此生的信仰,此生的宗教。而他对于绘画艺术的执著与痴迷,亦如同大海潮涌,波涛拍岸,日月更替,将不会有任何的改变。同时,他此生也会在自己绘画艺术的天地之中,寻觅属于自己的那种心灵追求与精神皈依,并坚持守望属于自己的那种宗教境界与大爱情怀。(本文作者张俊彪系深圳市文联主席、著名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