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东北三老的因缘,始于哈尔滨观音寺佛学院与青岛湛山寺佛学院求学时期,尤其在青岛湛山寺佛学院,有幸于倓虚、定西老法师座下,攻读三藏教典;三老身教言传,令我毕生难忘与受用。 众所周知,倓虚老法师为“东北三老”之一,同时亦是近代中国佛教“三虚”大德之一(另两位为虚云老和尚及太虚大师)。倓虚老法师一生尽瘁佛教,所谓“际大法垂秋之时,肩荷如来家业”,力挽狂澜於既倒,在民初佛法凋零的中国北方,曾以无尽的悲心和宏愿,将菩提种子遍洒在广漠的土地上。他积极建设丛林道场,培育佛门龙象,不但使法雨得以普润人心,同时更使佛门德范得以灯灯相传。在当时,北方佛教界能出现与南方相提并论的中兴气象,倓老可谓居功厥伟。 倓老中年出家,曾于谛闲大师创办的“观宗学社”研习天台教观,并蒙大师亲传法脉成为天台正宗第四十四代传人,日後更成为中兴天台的一代大师。他一生“弘法、建寺、安僧”,自行、化他,种种因缘、事蹟,详载於其口述、由弟子大光笔录的自传《影尘回忆录》中,其令人感佩的智慧、道风与行谊,实值得后人永远追思与怀念。 犹忆二十世纪的中国大地,漫天战火,东北地区首当其冲成为日寇侵华基地;1948年,我自东北逃难至青岛,几经艰辛得以进入湛山寺佛学院,不但有机会研读佛学典籍,更得以亲近倓老、定西老与乐果老,结下了日後到香港求学、弘法的因缘。倓老於1949年应邀赴港,驻锡荃湾弘法精舍并於此创立“华南学佛院”(1950年正式开课),得到两位挚友定西老和乐果老的协助,出色地完成培僧、弘法的艰钜任务。当时我亦追随倓老锡踪来到香港,并入读华南学佛院。时值战後社会重建之际,内地政局动荡莫测,佛教从北方南移至香港,其发展确实是荜路蓝缕,历尽艰辛,而华南学佛院无疑是香港佛教沧桑史中的重要里程碑。 由于求学于华南学佛院的关系,我与三老的因缘特别深厚,时至今日仍有许多点滴难忘的回忆。记得当时我和净真、圣怀、达成等几位年轻学僧,生活刻苦俭朴,每天必须上山除草、挖地、种菜,又搞印刷,并试行农禅制度,希望能够自给自足。学院由倓老、定西老、乐果老为讲师,沿用湛山寺佛学院的方式,而课程安排则以经典讲解为主,如天台、唯识、止观、净土、《法华经》、《楞严经》等。1955年,学院第二届学僧毕业後,因收生不足而停办。虽然只办了两届,但培养出不少优秀僧才,包括有宝灯、畅怀、净真、圣怀、智开等法师,他们後来分别弘法度众,传续天台法脉,成为香港佛教一股中兴力量。 如今追忆前尘往事,彷佛一切都是过眼云烟;唯有这些教界大德长老们,开辟山林、创建道场、不畏艰辛的精神与毅力,成为後人仰敬追效的榜样。 三老都是我一生最尊敬的高僧大德。倓虚、定西两位长老同具无比魄力与担当精神,对东北佛教的开拓与发展,贡献殊多。定西老出家受具足戒後曾居哈尔滨极乐寺并任住持,凡十七年,期间整肃清规,增建殿宇,创立佛教中学,组织慈善会,设立佛经流通处等。定西老一生专倡念佛,坚持过午不食,积极提倡戒行;讲经遍於东北全境,凡所经历三十余县,皈依弟子不计其数;由此可见其行持之功与感召之力。1946年,於渖阳般若寺创念佛堂,率缁素弟子,共修净业。1949年,倓老创办华南学佛院时,即召师来港任教职。 乐果老幼具善根,对佛学极有心得,尤以研究《楞严经》、《金刚经》为独到;出家前曾与倓老、定西老及其他友好,成立宣讲堂;宣讲善书、办义学,导正世道人心,从此结下三人终生不渝的法谊。乐果老出家时已五十六岁,之後遍访南北名刹,参访丛林,并於1948年由倓虚老代谛闲法师,授予天台宗第四十四代法统。 由于定西老的感召,华南学佛院第一届学僧於1952年毕业後,有愿随师结茅习静者,遂於荃湾芙蓉山创东林净舍,当时年轻的我就是追随者之一;净舍後来扩建为东林念佛堂,并建印光大师纪念堂、舍利塔,巍然一大道场,以持戒念佛为主,领众清修,道风严谨,远近闻名,成为当时之模范寺院。其间,我一直追随定西老,在念佛堂担任监院,长达十八年之久;然道场建立起来了,我的责任也告一段落。後得护法居士的拥护支持,就在1965年的时候,成立了“香港菩提学会”,慢慢地信众日渐增多,学会不断发展;因缘凑合,六十年代後期,在荃湾三叠潭觅得一山明水秀之地,就是现时西方寺所在之处;寒来暑往,岁月迁移,转眼已四、五十年的时间,但於我仍然是记忆犹新,历历在目。 而在我的回忆中,对倓虚老的道风、威仪、修养,印象特别深刻;他道貌慈祥,讲起话来,音声高朗,如雷贯耳。气魄雄伟浩然,有坚忍不拔的毅力。善能应机示教,辩才无碍,说法如狮子吼;有诲人不倦的精神,令人百见不厌。逢人必开示,语精而意长,对於天台教仪,都有独到见地。至於说理之精辟,修辞之整洁,无人能赶得上。随处讲座,济济一堂,不管博学能文,贵人达官,乡党士民,三教九流,凡有见闻,无一不归敬座下为荣。(洗尘法师《怎样追思倓公老人》)其光辉灿烂照耀我国北方垂数十年,除在东北、华北各地讲经弘法(讲经二百余会,所讲经论二十余部,着述二十余种),度人无数外,更在北方各地创立丛林、寺院凡九处之多(如营口楞严寺、哈尔滨极乐寺、长春般若寺、青岛湛山寺等等),并全力兴办教育,造就僧才,先後创办了十三所佛学院(如渖阳万寿寺佛学院、哈尔滨极乐寺佛学院、北京弥勒寺佛学院、长春般若寺佛学院、青岛湛山寺佛学院等)。此外,还有在家中学两处,小学两处,印经处两处;为北方佛教带来中兴气象。晚岁(时已73岁高龄)卓锡南下,其时正值香港佛教联合会成立之初,实行理事长制,首任理事长为筏可老法师;其後是海仁老法师、倓虚老法师、茂峰老法师、显慈老法师各任一届。自此之後,倓老虽然屡次被推任,但都婉言谢绝,专心发展佛教事业;数十年间创立华南学佛院,中华佛教图书馆、谛闲大师纪念堂、天台精舍等处。为香港、澳门、台湾以至海外佛教传播,作出了重大贡献,培养了大批僧才。 综观其一生之德业,以“教演天台,行归净土”为宗旨,以念佛往生为依归;平素不论个人修持、学问、待人、接物;慈悲智慧,一言一行,皆具真知灼见;学人若能从中领略一言半句,终身受用无穷,确实是一位真善知识;生前固堪为人天师表,死後更可作末世典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