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佛学院导师、华东师范大学客座教授金易明

戏谑佛教不是从现在开始，但希望在今天结束！　　　

　　中国有句老生常谈的古话，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尽管也有相反的特例常出现于世，但基本上民心所向是确定无疑的。明贤法师痛斥《法海你不懂爱》之义举，得到了社会各界的同声共鸣，决非一般的附和，而是体现了民众对当前中国娱乐界的低俗、庸俗、媚俗之风气的排斥心理。笔者以为，这是一个值得珍惜的民意。至少说明在当今的中国社会，尽管是物欲横流，俗气弥漫，但社会的良知和民众的智慧，仍然未受其娱乐界的风气所左右而被湮没。

　　网友提出了文艺创作的“道义”考量问题，这是一个很严肃的问题，也是一个非常紧迫的问题。如果社会各界，包括娱乐界、工商界、文艺界、政界、学界、医务界、司法界等等各方人士在从事自身职业、履行自我职责之际，都能从“道义”上考量，则我们目前所屡见不鲜的诸如上至有毒有害食品、垃圾文化产品、无厘头抑或雷人提案、煽动欺骗性广告、假药假酒假烟等等，都将逐步退出现有的市场，至少不至于招摇过市，视无聊为有趣，将恶俗当正经。首先，作为大众传媒主要承载体的娱乐性文艺，应当担当弘扬和传播社会“道义”，抵制恶俗之风、抵御恶搞势头的先行者，这并非是要给本身只系娱乐游戏的文艺加重额外的社会使命，而是由于其传播的广度、受众面的宽泛所决定的。

　　但“道义”的考量，是需要基础的，中国传统文化中的价值体系，固然可以推陈出新、汲取其能够适应于当今时代的成分，以滋养国民“道义”价值体系的建立；而更为重要的是，我们可以由人类文明的历史积淀中，从人类宗教信仰的精神宝库中汲取有益成分，以丰富、完善我们的“道义”价值体系。例如，我们在与世界各先进国家比较的过程中，往往牢骚多于思考，表象简单类比多于深层比较。其实，当年李鸿章在美国考察之际，就曾经发出过感慨：我们在坚船利炮方面可以学，可以进口，或掌握技术后自己造；问题是我们与西方的差别是制度。笔者以为，这一见地虽深刻但还不够透彻。制度亦非空穴来风，制度背后，特别是市场经济各项法律、制度，以及整套有序的游戏规则后面，是契约意识，也就是目前我们一再呼吁的“诚信”，而这种以诚信为灵魂的契约制度最早可追溯到源自于希伯来民族的《圣经》中，《旧约》中的“摩西十诫”，凡熟悉基督教的同仁都明白，这是耶和华与摩西在西奈山上所签订的上帝与人类的最初、也是最根本的契约。各种其他世界性宗教中，也有类似的对于人类行为规范的契约存在。没有契约精神的制度是无法得到切实保证的；而上帝所创造的人类，个体与个体之间是平等的，所以，除了“摩西十诫”外，其他在人与人之间所签订的契约，都必须遵循“平等”的观念，在协商、充分表达各自意愿的基础上以多数人的意志实行，这即是古希腊早已存在的民主协商的规范；这一契约形成的过程，既是基督教“平等”观念的现实化，也是佛教“众生平等”观念的在社会生活中的要求；而契约的实施，则也早已由古罗马帝国时代形成的法制精神和法律体系所保障。

　　由此，追根寻源，宗教信仰在社会生活中的重要性，决非仅仅体现在现实的情感依托之上，也不仅仅体现在人们对于终极关怀的精神慰藉上，更重要的是，宗教信仰的情怀，可以培育和规范人类现世生活的价值标准，而通过对终极价值的追索，则可形成作为个体的“道义”取向。而当社会各界具有普遍的宗教信仰情怀之际，只要不形成宗教信仰上的极端化倾向（这就需要正信，佛教谓之“如法如仪”），则社会“道义”将被普遍地予以重视，人际关系也将得以建立在佛教所倡导的“随缘”、“慈悲”，基督教所力主的“博爱”的基础之上。此点，与政府所倡导的构建和谐社会的理念，应当说是相互融汇、互补的。而以宗教的情怀、信仰的普遍性来夯实社会“道义”的基础，则恰恰是我们民族的弱项；也是导致我们社会道德滑坡，各种恶俗之风、恶搞势头不能有效遏制的原因之一。

　　而涉及到《法海你不懂爱》这首歌曲，作为作者或演唱者本人，凭心而论，未必有拿佛教信仰予以调侃，更不会由此来戏谑整个佛教界的主观动机，而问题是其客观的效果，却是对佛教信仰，对佛教界神圣性人物的形象、名誉的极大损伤。并且，对宗教性事务、信仰性内容的无知、或者无动于衷，缺乏敬畏感、未能生起神圣感，这是娱乐圈有人提出“娱乐无底线”因而颟顸宗教的重要因素。其可悲之处在于，陶醉于媒体和粉丝的追宠，迷恋于红地毯上的辉煌，以时尚、噱头而哗众起宠，以名利作为追逐的目标，这是当下娱乐圈部分“星族”的精神世界的全部。但还是有不少娱乐圈的明星，也是宗教信徒，其中不乏佛教信徒。如著名歌星李娜，以一曲《青藏高原》响彻中华大地，而最终也自身步入佛门，退出了娱乐圈；而著名歌星王菲在2012年第三届世界佛教论坛开幕式上，以一曲《心经》，将佛陀的睿智和佛经的深邃神圣，以深沉的曲调、委婉的歌喉，拨动了人们对于佛法之博大精深底蕴及神圣庄重的向往、期盼和归顺的情感。诸如此类的例子不胜枚举。我们不能要求所有娱乐圈的人士都是佛教徒，信仰是自由的，但是，只要有道义在心，则其所作所为当能考量，不至于因为无知，甚或无意，而作出颟顸宗教、亵渎信仰、戏谑神圣的事情吧。

　　笔者认为，网友提出的“道义”考量的问题，十分及时，事实上是为娱乐划定了“底线”，这底线即是道义，凡事有道义的考量，无论是社会上何种职业，方能谨守职责，遵守规范，坚守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