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期
- 佛陀的足迹 朝圣印度佛教圣地
六年前,我因去往五台山的一次朝圣而与佛法相遇,我找到了自己的信仰。六年后的今天,当我置身于佛陀脚踏过的这片土地时,我更清楚的决定了自己人生的路。这样一种沟通所产生的影响,我们称其为加持,我愿意被这一切所影响,因为这些给了我新的生命。(文/净信法师 图/觉忱)
- 学佛笔记
施鹿林 · 人世间的福音
在施鹿林中,五比丘相继成道。
来到波罗奈,黎明时分坐船于殑伽河上,想到了佛陀当年双脚踏遍殑伽河两岸。他来自雪山之麓,慈和不失其雄健,深思而不流于神秘,淡泊而薄苦行,创佛教,弘正法于殑伽河两岸,如今走在这里,接触着佛陀的足迹。
朝阳从沙滩上生起,看着火红的太阳,有些许的兴奋,买了些鱼儿放生,看着这些鱼儿……“我们都需要今天,用来重新开始。”燃一盏灯,置于河中,愿这里的水族无危险。
殑伽河的美景止不住朝圣的脚步,当走进施鹿林中,朝圣之旅就此开始。进门之后看到这里的残垣破壁,隐约能看出这里当年香室精舍的格局。手触这里的一块砖,似乎触到的是千年的记忆。
在残缺的阿育王石柱前,我趴在防护玻璃上盯着五个断柱,柱子上刻的文字我虽不识,但我知道这个文字一定和雄姿英发的阿育王有关,我与历史的间隔仅仅是这一小段时间而已。
走进施鹿林的大塔,这座塔又名“五比丘迎佛塔”,我想起了当年的场景:
在尼连禅那河畔,五位修行人弃乔答摩而去,当世尊成道之后一步步的走到这里,只为了让更多的众生走向如他一般的觉醒。当时这五个人在施鹿林中,遥见世尊,便共立一制:“此沙门乔答摩放弃了苦行,他来了我们不应该起迎顶礼,也不要唤他坐下。若要坐的话就让他远点坐。”刚刚立制完,如来渐渐接近五人。
当时这五人被如来的威德所震慑,从座而起,为如来安座、取水、洗足、迎接,后来人们就在这个迎佛的地方,建造了这座塔,保留到了现在,供人们纪念这件事情。
五人不知道世尊已经得成正觉,于是心生轻慢,说:“具寿乔答摩!你可以坐在这里。”
世尊坐下之后便告诉这五个人:“不可呼唤如来的俗姓乔答摩、具寿、种族等名字。这样毁呰如来的人,是没有智慧的人,将会失去大的利益,将生生之处于长夜中而受苦恼。你们要知道,从今以后不可呼唤如来的俗姓。”
五人说:“具寿乔答摩!你先修苦行没有得到正觉智慧的法。也不曾见你去善安乐住。如今你破戒弃舍苦行,如何能说自己已经得成了正觉?”
世尊于是为五人开示了中道之理:“出家人不可以亲近二种邪师。一种是喜欢凡夫下劣俗法以及耽乐淫欲处,第二种是自苦己身造诸过失。这并不是圣者所行的法,这两种邪法,出家人当须远离。我有处中之法,习行的人当得清净眼及大智慧,成等正觉寂静涅槃。什么是处中法?所谓八圣道:正见、正思惟、正语、正业、正命、正精进、正念、正定。”
这五个人立即放弃了苦行。上午二人侍佛学法,三人乞饭后回到这里充六人饮食。下午三人侍佛学法,二人入村乞食后回到这里充五人饮食,唯有世尊是过午不食的。
世尊为五人开示了四圣谛法:“此苦、集、灭、道四圣谛法,你们之前从没有听闻过。”
“所谓苦圣谛,你们不曾知,现在应该知。所谓集圣谛,你们不曾断,现在应该断。所谓灭圣谛,你们不曾证,现在应该证。所谓道圣谛,你们不曾修,现在应该修。”
“苦圣谛,我已知。集圣谛,我已断。灭圣谛,我已证。道圣谛,我已修。”就这样佛陀在这里于四圣谛三转十二种。
“你们要知道,我之前没有发现这四谛,没有生起净眼智明觉,不能超过人天乃至梵界,没有证解脱出离,没有离颠倒,我没有证得无上正智。你们要知道,我自修习了这四圣谛,证已即生净眼智明,了达正觉。那一刻我便超过了人天梵界。解脱出离,心离颠倒,得到了正智无上正觉。”
世尊说完此法时,憍陈如立即于无垢无尘法中得法眼净。此时大地震动,诸天人护发等无不欢喜赞叹。之后不久,马胜、起气、大名、妙贤四位也相继证果,五位比丘的出现,从此这个世间有了僧宝的存在。
憍陈如的证悟意味着释迦牟尼佛开始在这个世间说法,世尊这样的决定,我感到如此的庆幸,此生能得到人身听闻佛法,我是幸运的。如果世尊决定不在这个世间说法,那将不知还有多少人在无明黑暗中沉沦,我的生命又会如何?一定是在长期的黑暗中继续沉沦吧。
在施鹿林中,五比丘相继成道。此时一位从小在奢华环境中长大的孩子——“耶舍”,他看到侍女沉睡中不堪入目的样子而惊恐,大喊着“可怕啊!可恶啊!”,惊慌的跑道施鹿林中,佛陀安详的看着这个孩子:“这里不可怕,这里不可恶,你过来坐下,我为你说法。”耶舍在世尊安详的语言中感到快乐并满怀希望。世尊依次为他说法,开示布施、持戒、升天;解说感官欲乐的过患、邪害与杂染,以及出离的安乐。当他看到耶舍的心已纯熟、调柔、热切并充满信心,便传授耶舍诸佛特有的教诫:苦、苦集、苦灭与灭苦之道。耶舍坐在那里,获得清净无染的法眼。随后就在这里,耶舍的父亲成为了佛陀最早的归依三宝的在家弟子,耶舍的母亲与前妻成为了佛陀最早的归依三宝的女弟子。这些事情都发生在这里——施鹿林。
我右绕佛塔念诵着内心的归依,脚下的每一步都在接触佛陀的足迹。我想把脚步放慢,想接触的再久一些。苦(恶果)、集(恶因)、灭(善果)、道(善因)。四圣谛的法在内心反复地回味,唯有通过修道,去达到烦恼彻底的止熄,这才是一个生命最佳的归宿。
菩提迦耶 · 佛陀觉悟了什么
如今我辈的修道,也无非是要这颗心达到内在的觉醒罢了!
从施鹿林到菩提迦耶,大巴车坐了七八个小时。距离比自己想象的远,佛陀成道之后竟然走这么远的路,只为了让世人达到内心的觉悟。
进入菩提迦耶的大门,赤脚表示内心的虔诚。这是两千五百多年来,有多少高僧大德络绎不绝的地方。
将手中的花鬘抛向门口一尊佛像,观想着彷若漫天花雨般的庄严供养,我醉了……
走进金刚塔中,看到了世尊的成道相,玄奘的《大唐西域记》中记载了这尊像的来历:
曾有一位信仰湿婆神的婆罗门,在雪山之中听天神对他说“凡诸求愿,有福方果,非汝所祈,非我能遂。种植善根,求胜福田,菩提树者,证佛果处也。宜時速反,往菩提树,建大精舍,穿大水池,兴诸供养,所愿当遂。”婆罗门随即升起信心,在菩提树修成精舍并招募工人塑造佛相,这时来了位婆罗门,自称“能善图写如来妙相,只需要香泥置精舍中,并一灯照,入已坚闭其户,六月后乃可开门。”六个月后大众开门,见佛像俨然。后有一沙门在睡梦中见到一个人,自称是慈氏菩萨,说“恐工人不测圣容,故亲自来图写佛像,右手下垂乃是佛陀降魔触地时的样子。”之后这尊佛像便公认是由弥勒菩萨所塑。
释迦牟尼佛存世的像有三种:太子相、成道相、涅槃相。这是历史记载的第一尊佛陀成道相,由弥勒菩萨所塑。他能躲过千年的战火而完整保留至今实属不易,如今能被我看到,是我的福报。我站在这尊像前恭敬顶礼,不知曾有多少高僧大德也像我这样的在它面前顶礼,它不断见者证我们一代又一代人的成长。也只有他最懂得我们这些朝圣者的心。
后面的菩提树,是佛陀成道的地方,后人把这里装扮的,让我已难以想象出佛陀在此成道时的场景。佛陀成道的情景如果用肉眼去看,不过就是一个修行者走到这棵树下,坐了几十天之后便起身,言自己已然成道。身体还是那个身体,可他为什么说自己已然成道,他到底觉悟了什么?那一座之上,他的心有着极度的升华,那颗心升华到了极点。如今我辈的修道,也无非是要这颗心达到内在的觉醒罢了!
树下的两个佛足印,两千年来不断受着人们的礼拜供养,看到树下不同的僧装、不同的语言的人在这里发着共同的祈愿。看到来自不同国家的身影,汉语、藏语、巴利语、印地语、英语……我们用不同的声音念诵着一致的经文。在这里真的能感受到:各以一切音声海,普出无尽妙言辞。
我在这里转塔不知多少圈,看着周围的僧众络绎不绝,似乎穿越了时空,玄奘就在我的身旁,他当年也是在这里,如此的绕塔诵经。
我静静地坐下来结跏趺坐,心中不断忆念着佛陀的名号“如来、应、正等觉、明行圆满、善逝、世间解、无上丈夫、调御士、天人师、佛、薄伽梵。”随之生起一些问题,他为什么叫如来?他成就的正等觉是什么?他怎样解此世间?他是如何调御众生?……围绕着这些问题,我深深地沉浸在佛陀的功德之中,此刻我生起了强烈的佛随念。
走出菩提迦耶,回首大菩提塔,我想到阿底峡尊者,当年他就是在这里三次辩论折服外道,为衰落的印度佛法争取最后的光辉。对于印度佛教史上的辩论,我第一次有这么深刻的体会,之前看那些辩论故事,只会当做一个故事来听,或敬佩大德们的智慧。但如今在这里,我突然觉得,这些辩论全部都是大德们用自己的生命做赌注,要么去折服外道,要么一死了之。每次的辩论都可能是他们人生中最后的发言,可为了佛教,他们愿意用生命去承担这一切……
牧羊女塔 · 修道与供养
佛陀在她的一餐饮食中发现了中道之理
从菩提迦耶,经尼连禅那河,到牧羊女塔。似乎为我们展示着佛陀成道的诸多因缘。
走在尼连禅那河上,河床上依稀能看出水流过的痕迹。流水也会干枯,却永远不会停下来,仿佛永远不知道厌倦,它那种活泼的生机永恒不变。这是佛陀当年苦行六年的地方,佛陀成道前在河中沐浴的情景依稀浮现在眼前。
尼连禅那河的对岸便是牧羊女的村落,后人为了纪念牧羊女供养佛陀乳糜的事情,而在这个村庄里建了牧羊女的纪念塔。依玄奘法师的记载,有关牧羊女的塔有三个:一、牧羊女的故宅,二、牧羊女煮糜处,三、如来受糜处。直到十几年前,人们才将眼前这沉睡千年的古塔挖掘出来,这里没有什么所谓的舍利,这些垒砌的砖石告诉着世人:这里是牧羊女的故乡。
茅舍村庄怡然自得,阳光明耀,天空如碧。看着这里的村民在草垛中忙碌着,也许他们并不知道这座塔的意义,牧羊女的家乡早已忘记了她,这里的人们每天看着来来去去的朝圣者们在这里转塔诵经,也许早已习以为常。
我走进院内,向这座塔恭敬礼拜,我对牧羊女充满着感激之心,如果没有她,那位名悉达多的修行者又会如何?如果没有她,佛法又会如何?我们又会如何?佛陀曾说:“有两餐供养得福甚大,一个是其成道前的最后一餐的供养,一个是涅槃前的最后一餐供养。”可对佛陀的弟子来说,成道前的最后一餐供养意义是不是更大呢?
她不是佛陀的师长,她也并没有传授佛陀任何的修行经验。可佛陀在她的一餐饮食中发现了中道之理。她的供养是这世间最大的供养,是最有意义的供养。每位佛陀弟子对她又怎能没有感激之心呢?在她的面前,我深刻认识了供养的意义。
在塔的后面,我打坐了片刻,我想到这里是佛陀苦行六年的地方,他也曾在这里禅坐多年,我如今在这里禅坐,似乎是试图接近悉达多当时的心。在这里,隐约感觉到地下有一股暗流在涌动,此刻自己身心是如此的寂静。
离开这座塔,再次路过尼连禅那河,想到不远处的岸边就是牧羊女供养佛陀的地方,当初的某个时刻,就在那个地方,发生了影响世间千万年的事,而慈悲的牧羊女则是这件事中不可或缺的因缘。
玄奘 · 非菩萨者何
这样一颗对法珍惜的心,最终成就了玄奘。
关于玄奘,我有着太多要表露的情感。记得当初我对佛法懵懂无知,只因读到了玄奘的传记而生起了寻求佛法的心。那个能够让他舍弃生命也要获得的东西是什么?它为何有如此巨大的魅力?带着这样的问题,我开始了对佛法的探索。
我已经不记得读过多少遍《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了,每一次读都有着不同的感悟,起初只是知道有这样一件事情而已,但后来随着对内容的熟悉,阅读时场景犹如电影般在脑海中放映,看到这些场景越发能感受到一位菩萨的辛苦与悲心,我经常被里面的一幕幕场景打动,且每读一遍都能被感动一回。
走出长安城的玄奘,踏入了自己未知的土地上,前方的路不管遇到什么都要独自去面对。一路的官员无不对他放行且施与帮助,我想这些人也是被玄奘的坚毅所打动了吧!
在莫贺延碛中,面对浩瀚无垠的沙漠,要挑战的不仅仅是身体的素质,更要挑战的是自己内心的那份孤独。当我读到玄奘在缺水时,他违背了自己的誓言,向东走了十余里,当想起自己的誓言后调头继续西行,每当读到这里时我都会热泪盈眶,记载的是如此的真实,这样的艰辛又有谁能知?当玄奘因为缺水而接近死亡边缘的时候,又是什么让他强撑着疲惫的身体苏醒?那种意志力,除了玄奘还有谁能有哇!
从龟兹到伊塞克湖,这段雪山犹如死魔般随时可能吞噬玄奘的生命,一行队伍损失近半,在饥渴、寒冷、雪崩、悬崖面前,有人一失足滑下万丈深渊,有人探路遇到雪崩就再没能回来,有的人一夜过去就再没能醒来。我想那一定是玄奘一生最为艰苦的一段时刻。面对着雪山,似乎支撑自己活下去的唯有那不变的信念。当时站在伊塞克湖下的玄奘,望着背后的雪山,又会发出怎样的感慨?
在印度,玄奘看到印度的衰落,除了那烂陀,玄奘已见不到佛法在印度昔日的辉煌,这位求法僧的感伤又有谁能知?他在那烂陀学习了五年,他无比的珍惜这段时光,因为这五年是他用生命换来的。对于我这等不曾为法献过身命的人来说,又怎能体会的到那颗珍惜的心呢?这样一颗对法珍惜的心,最终成就了玄奘。而他的悲心,也推动着他回到自己的故国,译经传法,他知道他的祖国需要他。
当玄奘带着上万卷贝叶经回到长安时,他此生的使命并没有结束。玄奘认为自己要做的事才刚刚开始,他开始准备从事经典的翻译,在人生的最后二十年里,他白天要处理种种事务,晚上要翻译经典,每天睡眠时间不足四个小时,呕心沥血,积劳成疾,当他发现自己将不久于人世时,加紧了《般若经》的翻译速度,听说玄奘法师在翻译《般若经》时,由于过度劳累,咳血不止。可他为了能将《般若经》译完,一边咳血,一边翻译。休息的时间也越来越少。当《般若经》翻译完毕后,《宝积经》只翻译了四行,玄奘便将手中的贝叶轻轻合上,他已经用完了自己的全部心力。他的一生已无愧于佛法,无愧于众生了。
历史上有很多高僧大德坐脱立亡,以种种方式示现死相。很多人也对这样离世的大德心生敬仰。相比之下,玄奘离世样子却显得一般。但如果玄奘是那样离世的,我可能并不会对他有多大的敬意。可他就这样积劳成疾,疲劳而去,我反而对他生起了无比的敬意。
来到玄奘的纪念馆前,看到玄奘的塑像时我已然热泪盈眶,那一刻我疾步走上前去向他顶礼,似乎一下忘掉了周围的环境。
“作为一个中国人,忘记玄奘大师是可耻的!中华的五千年,我独敬您一人。我对您已经付出了全部的情感。我知道,只有将您翻译的那些经论皆烂熟于心时,当将这些教法让大众所知时,我就会见到您。只有这一个方法,我才能与您同在。”
西行十九载,步行五万里,途径一百一十国,翻译经典一千三百余万字,舍身求法,呕心沥血,译经传法,高龄不辞,此之精神,非菩萨者何?
“There is suffering in this world. It is not up to me to rescue the world from hardship and deliver mankind from misery. It's only through the Tripitaka scripture in India.”
那烂陀 · 我的梦
那烂陀是我的梦,是我毕生最大的情结!玄奘笔下那所辉煌的大学,仅仅是它千年中的一个剪影,他当年的辉煌,我们已难以想象。
近代的帕绷喀大师认为:“佛法绝不是越到后期越衰弱,反而是越到后期越兴盛。因为越到后期善知识越多,修行佛法的人就越多,佛法流传的就越广,又怎能说越来越衰微呢?”当我行走于那烂陀的残垣断壁间,想着这里的那么多圣者,我深深地认同了绷喀大师的这一观点。重回那烂陀,我对它有着特殊的情感。
来到舍利弗的塔前,塔在夕阳的照耀下显得格外壮观,当年每到傍晚时分,是不是就会有许多僧人在这里绕塔诵经呢?舍利弗的遗骨就在这里,不断激发着一代代学僧们学修的热情。在一千五百年的时间里,这座塔下涌现出了一批又一批的“舍利弗”。
印度的佛教在不同时期有着不同的思想侧重,由于人们理解的不同,相继出现了中观、唯识、金刚乘等不同的主张。因为那烂陀,这些不同的观点影响到了整个印度的佛法。站到这里,我想到了世亲、解脱军、德光、安慧、陈那、护法、玄奘、月称、寂天、法称、义净、释迦光、莲花戒、那洛巴、阿底峡……这一个个鲜活的面孔在眼前浮现,他们成长的地方就在这里。在这里的每一拜,都能感受到无量菩萨论师们的加持。
世亲在这里主持时,弘扬弥勒菩萨和无著菩萨的思想,他的弟子中有擅长般若现观的解脱军,有发展因明的陈那,有通晓戒律的德光,有弘扬唯识的安慧。陈那门下出现了通达唯识的护法、戒贤、玄奘还有弘扬因明的法称等人,德光门下出现了义净、释迦光等律学大德,这些弟子对佛教的影响至今仍在。
那烂陀并不是人人都能进入的地方,必须有真才实学的人才能留下。玄奘在此跟随戒贤论师学习五年,听闻三遍《瑜伽师地论》,回国后翻译经典十九年。义净在此跟随宝师子和智月学习了十年,通达《有部律》一切开遮持犯,回国后翻译经典十一年。作为一个中国人,我以玄奘和义净在这个地方学习过而感到骄傲。
虽有汉地律师认为义净三藏弘扬《有部律》不妥,可时过境迁,随着近些年汉藏佛教频繁的交流,我们发现汉文中关于《有部律》的文字着实太少了,功德光、释迦光对于律典的注释大量存于藏文典籍之中,此生若能看到这些论疏的汉文本出现,夫复何求?
佛灭一千年后,有大量的外道要求与佛教辩论,每一次的辩论都关系到一个团体的生死存亡。为此法称论师专心学习因明学,著了《释量论》,当这部论典刚撰出时,被众多的僧人认为是糟粕,人们将他的著疏系于狗尾上绕着城跑。面对如此的羞辱,法称论师笑着说:“这将意味着我的作品将会被传播得更远。”就如他所说的那样,法称于龙猛之后,又为印度佛教开创了一个新的时代。这部论典至今仍为格鲁派僧人的必修课。
舍利弗塔旁边的一座高台,当年应该就是在这座高台上,月称菩萨发布《入中论》,寂天菩萨发布《入菩萨行论》。每当翻开这些经论时,我会为他们的智慧所折服,看到这座高台,我想象着这里当年那难以企及的辉煌。 我想到了那烂陀的覆灭,随着印度教的兴起,佛教人才的匮乏,印度的佛教随着阿底峡尊者的进藏而终结。外道将那烂陀的藏经楼付之一炬,多少经论的孤本就此在这个世间消失。想到外道军队的入侵将那烂陀、超岩寺尽皆摧毁,数千僧人在这里被集体屠杀,想到那血流成河的场景,又怎能让人不留下眼泪。
趣乐避苦是每一个众生的心愿,但都找不到正确的方法。唯识学派认为:每个人所见到的世界,都离不开他对这个世界的认识。因为我们对世界的认识是颠倒的,从而产生种种烦恼,令生命不得寂静。佛陀以各种方法让我们正确认识这个世界,从而达到烦恼的彻底止熄。看到被众生在轮回的泥潭中无义挣扎而自不知,我深感到那烂陀的衰亡并非佛教的悲哀,而是众生的悲哀,是我的悲哀!
当年的印度满地皆是大德,可如今又有几人知佛法为何物?在那烂陀,我的心是沉重的,昔日的那烂陀已一去不返,不能在这里学习佛法是我的不幸。之前,我可能还会在梦中感受这里当日的辉煌,可如今站在一片废墟之上,连梦也是如此的凄凉。
那烂陀,它虽不曾与佛陀的一生会面,但这里是大师们的摇篮。他虽然已在印度消失,可他的影响至今仍在。他所影响的不仅仅是一千年的印度佛教,我相信只要这个世界上还有佛教的存在,那烂陀对世界的影响便不会消失。
舍利弗 · 佛陀僧团的中流砥柱
佛陀赞叹说:“舍利弗比丘,生诸梵行,犹如生母。”
来到那烂陀,我迈着沉重的脚步走进这座遗址。想象着这片地基之上起来了一所所房间,看着这片废墟,我想象着这里当年的辉煌!这里也是舍利弗的故乡。
历史不曾去打扰舍利弗的遗骨,他的出生地已遗忘了他,唯有佛陀法音所在的地方,仍紧紧牵系着人们对他的记忆。
走到舍利弗尊者的塔前,心情竟是如此的沉重,感觉塔下护栏所阻碍的是我与尊者的接触。站在护栏外,凝视着这座残破的砖塔,我知道舍利弗的骨灰就在这座塔下。夕阳西下,不禁想到了舍利弗的一生……泪水已流下我的脸颊!
有一位叫做马胜的比丘,他曾在波罗奈的施鹿林中听到了释迦牟尼的第一次说法,之后他的一言一行皆是安详与寂静,散发着一种难以言表的震慑力。他跟随世尊来到王舍城中,其威仪影响到了一位名叫舍利弗的男子,舍利弗找到了他生命的归宿,而就此佛陀也拥有了一名极其得力的助手。舍利弗最终成为了佛陀最中意的上首弟子。
佛陀《长阿含·游行经》中说到,过去一切诸佛皆有两位上首弟子,未来一切诸佛也同样会有这么一对,就像他有舍利弗与目犍连一样。做为上首弟子,要帮助佛陀巩固佛法,使其成为众生解脱的工具;还要成为比丘们学习的榜样,并督导他们修行;当佛陀退隐或有急事单独外出时,他们还要辅佐僧团行政。做为上首弟子的的舍利弗,又是何等不易,可他从不知疲倦,在做事的过程中,有的只是法喜相伴。
在佛陀的弟子中,舍利弗是以智慧著称,他的谦虚、忍辱、感恩的态度值得每一位佛弟子去学习。佛陀赞叹说:“舍利弗比丘,生诸梵行,犹如生母。”他教导的学生能得到物质与心灵上种种帮助,在生病时能得到舍利弗的照顾,并给予禅修的方法。直到这些学生成为圣者时,才会满怀信心地请他们离开,让他的弟子把佛法传到更远的地方。
《四分律》开篇便讲到了舍利弗请佛制戒的因缘,他是第一位请佛制戒的人。他问佛陀:“为什么过去有些佛陀的教法可以久住世间,有些则不行?”佛陀回答他:“教法不能持久,是因为那些佛陀没有广说佛法,或没有为弟子制定学处,也未说波罗提木叉;而那些有做预防措施的佛陀教法,则可以久住世间。”舍利弗起身顶礼世尊,并说:“现在就是世尊制定学处说波罗提木叉的时候了,这样佛法的慧命才能长存。”但佛陀回答:“舍利弗!如来自知时机。除非僧团出现腐败的征兆,否则世尊不会为弟子制定学处,说波罗提木叉。”当时读到这段,场景依稀浮现在自己的面前,如今站在舍利弗的塔前,看着自己身上所披的这件袈裟,他为了佛法能长久的住世而请求制戒,我的内心已充满感恩! 世尊的晚年,护持僧团的事务尽皆落在了舍利弗、目键连和阿难的身上,提婆达多的破僧,五百位年轻比丘跟随提婆达多而去,佛陀指派两位上首弟子去挽回,在提婆达多休息时,舍利弗与目犍连为大众说法,五百位比丘再次回到世尊身边。如果没有舍利弗的力挽狂澜,佛陀的教法又会如何呢?在《杂阿含经》中,佛陀赞叹舍利弗说:“若彼方有舍利弗住者,于彼方我则无事。”如此的赞许,难道还不足以对其臣服吗?
当知道佛陀将要入涅槃时,舍利弗决定在佛陀之前先入涅槃,当他与佛陀别离的那一刻,他知道那将会是两个生命的永别,又会是何等的悲伤?他回到王舍城中,就在我脚踏的这块土地上,又用他的能力使顽固的母亲归依了佛陀,这是他一生做的最后一件事情。
阿难知道舍利弗涅槃的事情,不禁发出感慨:“除佛世尊,余声闻弟子,悉无及舍利弗者……舍利弗已逝,世间将没入黑暗之中……”
舍利弗去了,可佛法仍在这个世间流传,在佛教流传的过程中,涌现出了更多的“舍利弗”在捍卫者佛法,在影响着佛法——智慧通达的龙猛、捍卫教义的法称、高龄不辞的阿底峡……舍利弗和目犍连是每一位出家的僧人,甚至每一位佛弟子所应该尊崇的榜样。作为一名比丘的我,应该时时意念:“我应该像舍利弗那样,去精进修学佛法,也要成为师长们的上首弟子,一切行为应为捍卫佛法而努力,我也应该做舍利弗那样的人。”想到这里,我已然热泪盈眶。
鹫峰 · 法华会未散
也许很多人都知道“佛在灵山莫远求…”的偈颂,灵山似乎已是中国佛教徒众所周知的地方,玄奘描述这座山“形如鹫鸟,又状高台。”因此这座山得了鹫峰、鹫台的名字。小说《西游记》中写到唐僧去往灵山取经。可历史上玄奘真正求学的地方是鹫峰不远处的那烂陀,走在这里,我想到了太多……
傍晚天空的颜色似乎是在为我们的朝圣营造氛围,步行上山的路上,我想到昔日提婆达多推石出佛身血的场景。就在这座不高的山上,佛陀当年也曾脚踩过这里的每一块岩石,提婆达多在高处看到佛陀走在这条路上,便推石而下,石头砸伤了世尊的腿脚,提婆达多做了出佛身血的事情。可佛陀的状态依然安详寂静,这也许是提婆达多所不愿见到的吧。
望着对面的山,我想到了七叶窟,每当我翻开经本,看到“如是我闻”四个字,我都不禁会想到这座窟。它是鹫峰中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洞窟。这里是佛陀灭度后大伽叶尊者结集经律的地方。在结集的前一天晚上,一向严肃冷漠的大迦叶尊者给予了阿难父爱般的力量,让阿难一夜之间证得了究竟的果位。在那个早已被人忘记的洞窟中,阿难尊者与众比丘同诵经藏,优波离尊者与众比丘同诵律藏,因为这次结集,佛法得以在世间流布。
印度不曾重视对历史的记载,在这块土地上盛行着各种传说故事,如果没有佛教徒的记载,当有人说在这座洞窟中曾有过五百圣者的盛大经典结集时,人们会不会也仅把它当做是一个美好的传说呢?
半山腰有两个洞窟,根据法显的记载,下面的洞窟是阿难尊者禅修的地方。这个山洞不是很高,进去后难以直立,看到在那个地方有着人们供奉的哈达、香烛、鲜花,似乎眼前那块石头上隐约浮现出阿难尊者的身影,我看着那个座位好久好久,当年阿难触过这里的石头,而我如今在这些石头面前却不能见到尊者的身影。内心又悲又恼,尊者修行的时候,我还不知道在哪里流转。
走过山顶,来到了佛陀的说法台,而我最先想到的是法显。当年法显来到这里,发出了“佛昔于此说《首楞严》,法显生不值佛,但见遗迹处所而已。”的感慨。这位花甲老人当年就坐在这里读诵了《首楞严经》,能在这里读诵一夜的经典,可真胜过我们这些朝圣者的匆匆来去。
看着眼前的这过说法台,天空已经暗了下来。想起了施护翻译的《心经》:“如是我闻。一时世尊在王舍城鹫峰山中,与大苾刍众千二百五十人俱,并诸菩萨摩诃萨众而共围绕。尔时世尊即入甚深光明宣说正法三摩地,时观自在菩萨摩诃萨在佛会中……”想到这里,在这里虔诚的诵了一遍心经,感受当时观自在菩萨为舍利弗讲述《心经》的场景。
昔日佛陀就在这个地方自敷法座,他向法座顶礼之后上座说法,这样的行为是佛陀对法的恭敬。他在这个法座上讲说的二十余年的《般若经》,玄奘翻译成汉语六百余万字。也就在这个法座上,佛陀讲说数年的《法华经》,智者大师入法华三昧看到世尊仍在这里讲法。鹫峰仍在,法华未散。可我在此又难以聆听得到法华的声音。
此时、此地,我与佛陀的相遇,也仅仅是时间的距离。合掌右绕这座说法台,“南无本师释迦牟尼佛…南无本师释迦牟尼佛……”伴随着佛号的声音,天空出现了星星,一颗、两颗…尽皆显现,望着漫天的繁星,瞩目皆是菩萨,似乎皆在听着法华会上的妙音……
竹林精舍 · 你是堙没的传奇
已经好久没有感受如此新鲜的空气了,几只猴子在门口窜来跳去可爱极了。拿了一些花生米放在手中,几只猴子用那可爱的手抓从我手中抓到嘴里,看到它们将花生米放在嘴里咀嚼,那一刻我接触到的是一颗欢喜、柔软的心。
清晨,来到竹林精舍,想到自己曾几何时,独坐窗下翻阅《阿含经》的场景。每当翻开这部经典,都仿佛穿越到了另一个时空。我独自一人轻轻地读诵着里面的文字:“如是我闻:一时,佛住王舍城迦兰陀竹园。尔时,尊者罗睺罗往诣佛所,头面礼足,却住一面……”
这样一句句的读下去,脑海中时常浮现一个个生动的面孔,佛陀就在眼前端坐说法,他的形象与普通的出家比丘无异。
经中的迦兰陀竹园就是这里。走进竹园,距离门口不远处就有一个佛殿,这也许是竹林精舍里唯一和佛法有关的建筑了吧。我礼佛后出来,看到周围就完全是一个公园,已看不到与佛法有关的任何遗迹,在周围人们欢声笑语时,我心中已有些许的伤感……
当年净饭王的太子离开王宫出家修道,路过王舍城时被这里的频婆娑罗王发现,频婆娑罗王发现此人相貌不凡,祈请如果成道,当先来此国教化。这位修行者答应了国王的请求,他在成道后从波罗奈的施鹿林一步步的走到这里,只为了当初的这个承诺,也为了这里的一方百姓。
王舍城,这里的国王是佛陀教化的第一位国王,这里的竹林精舍是佛陀得到的第一个道场,这里的灵鹫峰是佛陀说法最久的地方,这里出生的舍利弗、目犍连是佛陀最杰出的弟子,这里的那烂陀是大德云集的地方。这里,留下了佛陀太多的足迹。可“如今檀法皆不见,空留古迹对青烟。”这让我在这座城中又怎能不伤感?怎能不孤独?
佛陀已离这个世界而去,阿难将他教法大量背出。我们通过这些经典的记载,在当年的遗迹中礼敬着这位觉者的存在。
每当将手中的经文轻轻合上时,内心愉悦都难以言表,一句句“如是我闻”在脑海中重复着,这些经典每当出现在眼前的那一刻,都是我心最虔诚的一刻。
我是荒凉的废墟,你是堙没的传奇。这座“精舍”里已没有我需要的东西。走出门来,看到精舍不远处的频婆娑罗王墓,我向这座墓恭敬合十:“谢谢你!给了佛陀教化众生的机遇,让我接触到了更多的佛法。”
阿难 · 从未远去的身影
相如秋满月,眼似净莲花,佛法如大海,流入阿难心。
佛陀的弟子有五种特质,或多闻,或具有良好的正念,或精通教法秩序,或各方面坚定,或为佛陀的侍者。其他的弟子皆擅长一种或两种,而阿难却被宣布为五种特质皆为第一。作为一位佛弟子来说,这无疑是最佳的赞许。
在去往广严城的路中,一座几里长的大桥架于殑伽河上,这里的殑伽河非常宽。我看着这宽广的大河,泪水已从眼角溢出,因为这里河的中央,是阿难尊者涅槃的地方。
当年阿难尊者知道摩伽陀国和广严城即将开战的事情,慈悲的尊者从容走到这里,就在这两国交界的殑伽河上,那一叶小舟承载了他在人间最后的身影,尊者的身体破为两半,两位国王悲痛撤兵,取尊者的半身舍利回国供奉。一场干戈的止息,阿难做完了他在人间最后的事情。
广严城是当年佛陀讲说《药师经》和《涅槃经》的地方。来到这里,双脚踩在这片土地上,如今所见到的广严城已失去了它当年的繁华,唯有阿难尊者的舍利塔在这里,显得何其孤独。
站在尊者的舍利塔前,我想到了阿难尊者的一生……
阿难在佛陀的弟子中,是相貌最庄严、记忆力最好的。他的年轻貌美引起了女子的恋慕与追求,常常在不经意间的邂逅中,让情窦初开的妙龄姑娘变得失魂落魄,阿难崇高的仪表、温和的语言,常常在那些姑娘白纸般的心灵上浓浓的画上了一笔。而阿难对女众感情永远都是纯洁的,他将这些感情全都作为教导的方便。女人的出家、比丘尼对他的恋慕、分饼惹来的嘲讽,这些故事都记录在他所诵出的经典中,他那温和慈悲的天性,永远是妇女们的同情者。而面对这些,阿难能做的只有一心去意念佛陀和佛陀的教法。
佛陀的涅槃,让更多的佛弟子懂得了珍惜,那些放逸的弟子开始专一精进,得道证果的人与日俱增,阿难也是其中之一。因为他之前不懂得珍惜,烂熟于心教法,似乎还不如大迦叶尊者的一次威逼,珍惜让他开始精进。我不知道阿难的那一夜用了哪些方法,或许在打坐,或许在经行,或许在思维佛陀的教法,或许在观察世间的实相。这个不眠之夜对他是有意义的,一夜的努力,从此他所有的烦恼不再生起。
在七叶窟中,数千盏油灯在洞窟内光光相映,这位名叫阿难的比丘身影出现在洞窟之中,他迈着坚实的步伐从众位比丘身旁走过,走上那块铺有吉祥草的巨石,缓缓坐下。借着油灯的光,人们看清了他的面庞,表情严肃而从容,让人们感到如此的神圣。光照在了他的袈裟上,让人们想起了佛陀。五百双眼抬头望向他,此时,他是这里的主角。
阿难开口,开始背诵他记得的经典,这个声音不仅在窟内有着回响,更是响彻了整个天地,那一刻,连宇宙都震动了。
“我听到是这样的:当时佛陀住在舍卫国的祇园。佛陀教导大家们:‘应该去观察一切物质都是不会永恒存在的,这样的观察是正确的观察。正确的观察就会生起厌离;生起厌离则断除贪爱;完全断除贪爱时心便得到了解脱。心彻底解脱的人便不再生起烦恼。……”就这样,阿难一句一句将他所记得的佛陀教法逐一背诵,将近五百位比丘在下面认真的听着,偶有几位比丘听到了阿难所背诵的内容与自己所记得的内容不符时,他们会站起来提出,并由大众一起审定。时间一天天的过去,直到有一天,阿难宣布自己已经背诵完了所记得的所有教法。那一刻,他的心中的愉悦,又岂是我等凡夫俗子所能体会的?
当佛陀的大弟子们相继入了涅槃,一百二十岁的阿难在人间又是何等的寂寞,他已不能够再为佛陀的教法遮风挡雨,对世间也早已没有了丝毫的留恋。
有一天,一童子将佛陀说的“若人寿百岁,不了生灭法(udayabbaya.m),不如生一日,得了生灭法。”这一颂诵成了“若人寿百岁,不了水白鹤(udakakaaka.m),不如生一日,得了水白鹤” ,阿难听到佛陀的教法被误传,这位烦恼断尽的圣者是否也会发出感慨?我想他会更厌离这个世间吧!
“尊宿已过去,新者不齐行,寂虑我一身,犹如壳中鸟。过去亲皆散,知识亦随亡,于诸知识中,无过定中念。所有时间灯,明照除众暗,能破愚痴惑,此等亦皆无。所化者无边,能导者但一,如野孤制底,残林唯一树。”——阿难尊者的“孤寂”又有谁能懂?
礼塔、绕塔、诵经,我在用种种方式试图去亲近尊者的心。
我独自一人将身体贴在塔上,双膝跪了下来,双手和额头触碰着塔上的砖石,闭上眼睛,仿佛隐约看到尊者的身影向我缓缓走来。这个世界似乎只有我们两个人了,静静感受着尊者的加持。心里浮现出一个声音:“学习佛陀完整的教法,并把它流传出去……”在尊者的怀抱中,短暂的十几秒对我来说似乎过了很久,我此刻的心是如此的真实。
睁开眼睛,看到了光,看到塔的外面有如此多的人。在那一刻,我突然感受到:只要这世上还有人流传着佛法,阿难尊者便不会是孤独的。
我静静地看着这座塔。那一刻,我觉得在佛陀的几位大弟子中,我的性格是最接近阿难的,今后我应该去努力的完善我的这五种特质,佛法的流传于世是需要阿难这样的人。此刻,我在尊者的塔前发愿:“我也应该像尊者一样成为佛法的司库,学习更多的佛法,去认真的保管每一份法语,即便此生不能成道,也一定要将完整的佛法流传下去。”
“相如秋满月,眼似净莲花,佛法如大海,流入阿难心。”这是曼殊室利菩萨对阿难尊者的赞叹。容貌端正、面如满月、眼如青莲、身如明镜,这庄严的相貌时常在我脑海中浮现。而那鲜活的身影,似从未走远。
无忧双树 · 人间永久的泪
是时中夜,寂然无声,为诸弟子,略说法要……
有人问:“佛陀为什么会涅槃?”我回答:“因为众生不懂的珍惜。”
假若佛陀现在仍住于人间,人们会如何呢?人们一定会觉得有佛陀弘化就可以了,就不会涌现出那么多的高僧大德。人们一定会觉得佛陀会永久住世,所以不会急于去亲近。佛陀入灭了,才会涌现出那么多为法忘驱的勇士。佛陀入灭了,修学佛法的人才越发精进了。
仿佛穿越回了两千五百多年前的那天,佛陀拖着疲惫的身体从广严城走到了这里坐下,“阿难!请取些水来,我口渴欲饮。”阿难来到旁边的河中,浑浊的水立即变得清澈。取回水来,世尊将其饮尽。
当受用纯陀的最后一餐饮食后开始腹泻。他害怕纯陀因为供养这餐饮食而感到后悔,于是说道:“有两种供养食,有相等的果报与异熟,比其他的供养食更为殊胜。哪两种?一是食此供养食后,如来证得无上正觉。二是食此供养食后,如来于无余涅槃界入般涅槃。”佛陀涅槃前,仍不忘纯陀的心。
走进拘尸那,几个要钱的孩子跟随着我们唱颂者“南无本师释迦牟尼佛”的圣号,他们虽然是为了要钱,可佛号的声音跟随着我们不绝于耳。内心却有着些许的伤感。似乎每一句佛号的结束,都意味着时间的远去……
来到那两棵树下,我静静的看着这两棵无忧树,就在这个地方,腹泻使佛陀的体力迅速消耗,他再也没了力气。在拘尸那的两棵无忧树之间右胁吉祥卧。此时一百二十岁的须跋陀罗出现,一份珍惜的心态,使他听完八正道的开示后便证得圣果,且于世尊之前入灭,佛陀的教化就此圆满。
在那个寂静的夜晚,佛陀有着太多放心不下心事,他的僧团该如何长久地维持?正法该如何的长久流传下去?他看着僧团的现状不容乐观。想必他也有着太多的担心。他苦口婆心为这个世间做了最后的开示。回想着那个寂静的夜晚,我读诵了一遍《佛遗教经》:“释迦牟尼佛,初转法轮,度阿若憍陈如;最后说法,度须跋陀罗。所应度者,皆已度讫。于娑罗双树间,将入涅槃。是时中夜,寂然无声,为诸弟子,略说法要……”读到这里,已是热泪盈眶,读过那么多经,唯有这一段对我最为触动。
佛陀一番苦口婆心的教导,显得是如此的沉重,当年鸠摩罗什在翻译这部经时,是否也有着一颗沉重的心?最后阿那律尊者重新开示四圣谛法门:“月可令热,日可另冷,佛说四谛,不可令异。”读到此句,我想到了佛陀一生的教授,我从施鹿林来到拘尸那,佛陀最初的教导是四圣谛,佛陀灭度时还是要众弟子对四圣谛生起决定,这是佛法的核心,也是佛陀最为重视的教导。想到这里,我对四圣谛似乎立即生起了一种相似的决定胜解。
当读到“自今以后,我诸弟子,展转行之,则是如来法身,常在而不灭也。”一句时,内心也有些许的欣慰,一股源源不断的动力从内心涌现。佛陀说“不可以三十二相(佛身)观如来。”佛身虽去,法身仍在,只要佛陀的弟子们将他的教法辗转流传,佛陀就一直在这个世间不灭。想到这里,我对教导过我的每一位善知识都生起了殷重之心,是他们将佛陀的教法传授在这个人世间,他们的存在与佛的存在无异。我才明白,原来平时常说的事师如佛、师恩胜佛是这个道理,我终于接受了这个观念,凡是法音所在之处,皆当视之为佛所在。
读完之后,热泪盈眶,当时的内心百感交集,已无以言表。读此遗教,字字血泪;每读一遍,就感动一回!
佛陀曾在这个地方入灭,这里的土地佛陀都曾接触过,可因为时间,我却再也难以与其相见。我能做到的,唯有在这个人世间,法音的流传……
佛陀荼毗塔 · 觉者的身影就此远去
大迦叶尊者带领着他的僧团围在这里,就像我们如今围绕在塔前一样
来到佛陀的荼毗塔前,导游在门口做介绍的时间对我竟是如此的漫长,远远的望着这座塔,这是当年佛陀火化的地方。
当时似乎穿越了千年,在那个夜晚,大迦叶尊者带领着他的僧团围在这里,就像我们如今围绕在塔前一样。就在现在塔的位置,世尊的身体置于木柴之上。迦叶尊者用力擦着打火石,也许是弟子们对世尊的不舍吧,木柴却无论如何也难以点燃。那个夜晚,在这里有数千僧人,却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静静的等待着。
世尊的身体上冒出了火光,此火渐渐的将木柴燃起,就在现在这个塔的地方,熊熊的火焰开始燃烧,那些未成道的弟子们看着眼前的大火开始痛哭流涕,世尊的身体也就此离我们远去……
在这里,看着那些来自各个国家,各个民族的佛教徒们,我们都不认识,我们没有可以交流的语言,我们诵着不同文字的经文,可在这里,我们都在发着一个共同的祈愿。佛陀去了,他的教法却流传的更广了,世尊走后,他的弟子更多了。想到这里,我有了些许的欣慰,愿佛法能长久的住持世间,愿佛陀的教法能被更多的人们所熟知,愿更多的人能修行他的教法而达到烦恼的彻底止熄,愿传承佛法的善知识皆长久住世。
蓝毗尼 · 无忧的诞生
佛陀最愿意见到的是更多的人像他一样达到最终的觉醒
从菩提迦耶,到蓝毗尼园,大巴车就坐了将近二十个小时,即便是这样的距离也震撼着我的心。那位深夜出宫的太子跑出的距离远比自己想想的远得多,这段距离也在为我展示着那颗坚毅的求道之心。
“一个人不以出生而为圣者,不以出生而为非圣者;我们是根据他的行为而为圣者,根据他的行为而为非圣者。”只因为他成为了圣者,就连其出生地也成为了众多朝圣者所围绕的地方。
蓝毗尼园比自己想象的大很多,相比于之前在印度所看到的这些圣迹,蓝毗尼园的风景显得格外美丽。在一片地基上,我想象着在这里起来一所所的房间,这些房间一定非常豪华,即便过去了两千五百多年,人们还维持着它当年的美。
一棵被众人紧紧围绕的娑罗树下,是释迦王子诞生的地方。他的父亲叫净饭王,母亲叫摩耶夫人。“娑罗树”译为“无忧树”。佛陀在一棵无忧树下降生,在两棵无忧树下入灭,佛陀无忧的一生所作,是为了让一切的众生皆能无忧。我跪在这棵无忧树下,手轻轻的触摸着树皮,这是否是当年摩耶夫人所触的地方呢?当时所降生的太子向世人宣称:这是他在轮回中的最后一生。 白色的建筑里,是考古学家挖掘出的遗址,这不大的地方是否就是当年摩耶夫人的行宫呢?额头触在这里的砖之上,这里的每一块砖似乎都散发着历史的味道,告诉着世人:这里曾是一位圣者诞生的地方。
走出蓝毗尼园,看到那一手指天、一手指地的太子像,做了此行的最后一礼。看着园外朝圣者们供养的酥油灯连成了片,此行朝圣之旅就此结束,可我的心还在延续。
我清楚的知道:佛陀教化一生的目的绝不是留下这些圣迹供后人朝拜,佛陀最愿意见到的是更多的人像他一样达到最终的觉醒。
让自己的心时常安住在朝圣的状态,这颗心也足以影响我的一生。
朝圣的心
佛陀说:“苾刍或智者,当善观我语,如炼截磨金,信受非唯敬。”
从蓝毗尼到博卡拉,我的身心从佛陀回到了自己,走进博卡拉的一间咖啡馆中,看着窗外山上冒着云、费瓦湖中点着雨,一路朝圣的感慨涌现心头。
我们相约在咖啡馆,你滔滔不绝,我顾自手机,你轻身离去,我茫然不知——就这样,我不知与多少位佛陀擦肩而过。
我们现在也许并不缺少佛法的教导,真正缺少的是对教法的珍惜与体悟。多一分对世间的觉察,也许会有不一样的认识与收获。
不论是藏语系佛教还是巴利语系佛教,都极为重视朝圣的修行。这是佛弟子们亲近佛菩萨的机会,这种亲近,每个人都会有着属于自己的收获。
一个对于佛法认识不多的人,也许并不能清楚区分朝圣和旅游的区别。即便他向世人宣称自己去朝圣而非旅游的时候,也未必真正懂得那颗朝圣者的心。在德里飞往波罗奈的飞机上,我反复的告诉着自己“我是来朝圣的,不是来旅行的,接下来的路我不能再观光风景,我要通过这一切的事物与佛陀近距离的接触。”可又有谁真正懂我那颗朝圣者的心。
朝圣途中,我想起了《有部律》中记载佛陀亲自为僧众打扫房间驱虫的故事,我更被他的朴实所折服。他并没有以教主的身份自居,只要有利于他人的修道,佛陀都会努力的去成办其助道的因缘。而这也是我心目中的佛陀形象,他是如此的亲切。
佛陀说:“苾刍或智者,当善观我语,如炼截磨金,信受非唯敬。”他也希望他的弟子对他的教法能有所审查,这种审查可以让佛弟子找到适合自己的修行方法,但似乎也表明着佛陀对于自己所说教法的自信。
在鹫峰,此地、此人,我的心与佛陀相遇,仅仅是时间上的距离。
在那烂陀,想到了那些如来使们前赴后继的身影,没有了大德们的存在,我求法的路是孤独的,之后我当努力学习这些经论,时间难以阻碍那烂陀的法音。
六年前,我因去往五台山的一次朝圣而与佛法相遇,我找到了自己的信仰。六年后的今天,当我置身于佛陀脚踏过的这片土地时,我更清楚的决定了自己人生的路。这样一种沟通所产生的影响,我们称其为加持,我愿意被这一切所影响,因为这些给了我新的生命。
愿能有更多的人踏上一条属于自己的朝圣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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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惟有袈裟披肩难,看古今高僧如何了断尘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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