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僧人恒实法师:中国佛教西方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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恒实法师与师父——一代高僧宣化上人 (图片来源:资料)

恒实法师 (图片来源:资料)

  恒实法师是一个美国人、一个洋和尚。他弹着吉他、唱着民谣的弘法方式给古老的中国佛教带来了令人耳目一新的感觉。

  当采访者还在为自己蹩脚的英语忐忑不安的时候,恒实法师用一口流利的中文说起了他学佛的心路历程,讲到了他的中国情怀。高鼻梁、蓝眼睛只是他的相,他说从出家的那一刻起,他就希望自己像一个中国人。在西方文化掌握话语权的今天,恒实法师大声疾呼,你们不要忘了中国——这个人口占世界总人口五分之一的国家。他甚至开玩笑地说,在西方他也是中国宗教的代表。其实,更多时候他只是把自己当作一座桥梁,桥的一头是美国,另一头是中国。在他的来来往往中,中西宗教文化的交流更上一层楼。

  肤浅如我辈,难免不对法师“三步一拜”的壮举兴趣盎然,并在脑海中勾勒出这样的场景:荒芜的公路上,两个和尚寂寂地走着,每走三步,一僧跪拜,起身,走三步,再拜,再走,一直向西。人们开始猜测和尚的动机,有人说,他们在为世界和平祈祷,有人说,他们不满当时美国的政治。和尚止语,任由他人评说。若干年后,这一幕在一部美国大片中被演绎,一样的情节,发生在一个单纯快乐的人身上,我们为他取了个中文名字叫阿甘。当我忍不住向法师重提此事,并希望在陈旧的往事中寻觅所谓的当代价值时,法师只是淡然一笑,说一句当时只道是寻常。他说,只有拜了经才知道拜经的好处,至于这些好处究竟指向的是什么,法师笑而不语。

  在法师的讲座中,他谈论最多的不是自己或者万佛城,而是他的两位师长,一位是在孙悟空的巨大光环下假作真时真亦假的玄奘法师,另一位便是他的师父宣化上人。他们不仅仅是法师,同时还是教育家、翻译家、辩论家、旅行者和民间使节。高山仰止,法师说做和尚不要做饭僧,要做学问僧。今天,大洋彼岸的万佛城正在循着两位师长的足迹,进行着佛法的当代传扬。万佛城不仅仅是一座道场,它还有一所大学——法界大学;一个正在把一部部中文佛经翻译成英文的翻译机构;还扮演着民间交往组织者的角色,多年来数次组织居士到中国参访交流……

  谈到他的音乐,法师如数家珍地讲述各种音乐流派的前世今生,似乎在普及音乐史知识。在进行一番探索后,他毅然放弃了传统佛教音乐,改用美国乡村民谣作为弘法音乐,在唱词上也把传统的经文唱诵换成了自己创作的佛经故事。一首歌往往是一个简单的小故事,伴着木吉他的轻轻弹奏,听众往往能在沉醉之余发出生命之幽思。他还说起约翰·丹佛(John Denver)和他的《乡村路带我回家》(Take Me Home, Country Road),在他的弘法音乐专辑中处处流露出斯人的风韵。2009年11月6日,北京大学秋林讲堂,法师用心爱的木吉他,以酷似约翰·丹佛的嗓音现场弹唱了一首赞颂观世音菩萨的歌曲《她度我》(She Carry Me),震撼全场。我问法师,会不会把自己定位为一个僧人中的艺人,法师摇摇头,说音乐只是他用来弘法的手段……

  谈中国行:我是一座桥梁

  记者:你们此次中国行参访了多所著名寺院,可谓是“中国佛教历史文化之旅”,促成此行的机缘是什么?此行有什么特别的感受吗?
恒实:近年来,通过与宗教文化出版社的合作,宣化上人讲经说法的著作陆续在中国内地出版。早在2006年,我们就邀请了一部分万佛城的法师来中国,去留下过宣化上人足迹的道场参访。通过那次活动,万佛城的很多居士都开始对中国感兴趣,都希望能到宣化上人驻锡过的地方走一走看一看,于是我们在之后的每年都会组织一部分居士到中国参访,使他们亲身感受中国传统宗教文化的魅力。在美国,大家把我当作异教徒,因为我是一个剃度出家的和尚;而在国内,大家也对我很好奇,因为我是一个洋和尚。我觉得我是一座桥梁,桥的一头是以美国为代表的西方世界,另一头是以中国为代表的东方,我不断地走来走去,东西方的文化就在不断地交流之中。
一直以来我都对中国文化非常感兴趣,有时候我甚至会怀疑自己的前生是不是就是中国人(笑),我在中国学到了很多有用的东西。我师父曾经跟我说,你一定要去中国深造!当然,师父所说的“深造”就是要我来国内学习,尽量吸收中国佛教思想和中国文化。此行我们参访了很多名刹古寺,结识了一些著名的学者,很有收获。

  寄语出家众:发大菩提心,开大智慧

  记者:中国出家众群体比较年轻,很多人都是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才出家,您对中国年轻的出家众有何建议?

  恒实:最重要的是发大菩提心,希望国内的年轻出家众,能真正发菩提心。菩提心有两部分,就是传统观点里所提出的上求佛道、下化众生。上、下只是给人一个方向,不是说佛在上边,众生在下边。上说的是最高目的,“上求佛道”就是告诉所有的年轻出家众,一定要有目标,要有大智慧,每个人都可以开自己的大智慧,就像佛陀一样。而且人人平等,无论是男众还是女众,一样可以成就佛道,拥有自己的大智慧。日常生活中会遭遇很多的事情,都需要我们选择,如果有大智慧,就能分清楚轻重是非,做的事情才对,才如法,才合理,才和谐,才利益社会、利乐有情。有智慧才能做一个完整的人。“下化众生”并不是说众生在下,开智慧的法门就能在下化众生当中。大智慧应该是功德圆满,佛是万德备的一个大觉者。“德备”的德在哪里?就在你心里。中国儒家的道德观念非常优秀,孝、悌、忠、信、礼、义、廉、耻八德,这些是我们修得圆满、万德备的开始。八德圆满后,修行上才有一个基础,烦恼来了,就可以用德行来消除自己的烦恼,慢慢的众生化完了,佛道就成了。所以,我认为国内的年轻法师们能这样认识、这样工作比建大道场、获得很多供养都有意义。在国内,佛教的道场并不少,年轻的法师没必要去建立自己的道场,我没有弟子,我的道场在一个老的教堂里,修行并不一定要有自己新建的道场。

  寄语居士:居士也可以成佛

  记者:对众多的在家居士有什么建议?他们应该怎样去修行?

  恒实:在泰国,居士修行的方式就是供养僧人,哪一天能把饭放到法师的钵里面,这一天就会有很好的开始。可是你叫他们发菩提心,修成佛道,他们会说为什么,这是法师的事情。我在泰国的时候问居士,你知道我在汉传佛教寺院里开示都讲些什么吗?他们摇头说不知道。我说你知道他们都会问我什么问题吗?他们说不知道。我说,他们会问,师父,佛陀的八万四千法门有哪个是适合我的?我喜欢打坐,但是据说打坐很容易走火入魔;那我是不是应该念佛,念佛又很无聊啊!我是应该念咒吗?念咒会不会太快?泰国的居士会问,真的有那么多修行的方法吗?

  如果说我对他们有什么建议的话,我觉得应该做到一门深入,选择一个你觉得有缘的法门,然后用功。你如果在修行一个法门以后觉得不合适,可以去问法师,怎样用功最好,他会帮你调整一下。不过,这些修行的法门应该以你喜欢的为第一,没有第二个法门。就好像我们的饮食习惯,有人喜欢吃辣的,如果给他吃甜的,他就没有胃口。

  宣化上人说:“在西方,我们要把送红包这个习惯取消。一个出家人,你把钱放在他手里,本来清净的心就会不清净了。”所以,他主张僧众要住在一起。不要一个法师一群弟子一个小庙,这样的话僧团不会永久。居士愿意供养就供养常住,这样大家才平等。居士们不一定要给法师送红包,宣化上人在马来西亚说起这个看法的时候,当地的法师们大反对,都说这是把财路给断了。师父就说,你出家是为了金钱吗?
在家居士一定不要以为自己没有资格修行,相反,只要有佛性,居士也可以成佛。

  谈佛教研究:要做学问僧

  记者:在美国,佛教界和学术界之间的联系多不多?研究佛教最权威的学者是在佛教界还是独立于佛教界之外?

  恒实:我是从学术界来的,是伯克莱大学佛学硕士。那时候我有机会成为一名教授,但我选择做一个法师。在美国,一个佛学博士需要花至少7年的时间才能拿到学位,这是相当辛苦的。但一位法师,也许只是高中毕业,他却可以对佛学博士说,你懂什么佛法,你根本没有拜过佛,你根本没有皈依,你说的都不对。这是一个问题,很容易造成互相不了解,所以有的教授就把出家众介绍给博士们。宣化上人希望能消除这种误会,所以,我们万佛城以教育推行佛法。他说,我们的目的是要做到解行并重。出家人不能单单知道吃饭,不能做饭僧,要做学问僧。

  宣化上人一辈子都在做教育,他非常尊重学问,他说,我们不但要明白佛法,还要明白社会上的学问。西方社会的教育很发达,社会群体的受教育程度很高,出家人要是懂得比他们少,就得不到他们的尊重。所以他说,出家人需要当学者。有位美国学者20年前写了一本书,里面断言佛教到了西方就会变成在家居士的宗教,出家人就不重要了。我们看到此书,就对他说,对不起,现在这里有30多位美国出家众。现在,这位教授完全改变了从前的看法,他知道了法来僧传的道理,佛教在西方的发展同样需要出家人。

  记者:您既做佛教研究,又做佛教教学,同时也是修行者、实践者,这在国内并不多见,对国内出家众来说是个示范。

  恒实:这是宣化上人的愿力,出家人眼光要高,愿力要大,今生成就多少完全取决于愿力。

  关于戒定慧:戒律是一种自律、自觉

  记者:现在欧美很多人想学习坐禅,但因为受日本僧人的影响,一般把佛教的教理和坐禅脱节,这样会产生一些问题。您是如何看坐禅与教理的关系的?

  恒实:戒定慧,很多人从定开始,社会大众认为生活节奏太快,静坐会很舒服,其实只是得到了皮毛,对于做人的方向还不清楚。为什么呢?缺乏戒律的护持。如果真的想深入,就要跟他们讲,佛教讲戒定慧,学佛要从做人开始。有的人觉得这个太麻烦,太多“不”字,不杀生、不偷盗、不邪淫、不妄语、不饮酒。有的人能体会到,以五戒来培养自己的品行,再回去打坐,做到真正的深入,把参禅打坐当作自己以后的一种生活方式。将来在西方,真正的佛教徒是能接受戒律的。记者:不同文化背景的人在交流中,文化的差异带来的隔阂是出人意料的。和西方人交流的时候,很难让他们理解佛教的戒不是外在来约束佛教徒的。

  恒实:戒不是限制自由的一种法律。西方人从他们普遍信仰的宗教(基督宗教、犹太教)出发,认为戒律和法律是一样的,是外在的力量强迫他们接受,我也曾是其中之一。经过了一段心路历程才认识到,戒律是自愿的。如果讲清楚了,西方人也都会接受。佛教的戒律是一种自律、自觉,没有强迫性。宣化上人常说,西方人(尤其是美国人)误解了自由,认为自由就是为所欲为,其实真正的自由是生死的自由。

责任编辑:张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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