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安法师像(图片来源:资料图)
襄阳古刹林立,名僧辈出,是中国佛教的圣地。在众多的寺宇之中,白马寺具有十分突出的地位,堪称襄阳第一古刹。
一、白马寺为襄阳最早寺院。
襄阳白马寺为襄阳佛教名刹,其始建时代未有定说,然而可以肯定是襄阳最早的寺院。
据《高僧传》卷五:
安以白马寺狭,乃更立寺,名曰檀溪。
道安在襄阳十五年,僧传明确记载与其相关的寺院只有两座,一是其旧居白马寺,二是新创的檀溪寺。
据《高僧传》卷五:
承应真履正,明白内融,慈训兼照,道俗齐荫。自大教东流四百余年,虽蕃王居士时有奉者,而真丹宿训先行上世,道运时迁,俗未佥悟。自顷道业之隆,咸无以匹,所谓月光将出,灵钵应降。法师任当洪范,化洽深幽,此方诸僧咸有思慕。若庆云东徂摩尼回曜,一蹑七宝之座,暂现明哲之灯,雨甘露于丰草,植栴檀于江湄,则如来之教复崇于今日,玄波溢漾重荡于一代矣。
这是习凿齿在道安到达之前代表襄阳众僧邀请其前来弘法的书信,其中强调此方诸僧思慕道安、请其至江湄传法,表明襄阳佛教传播甚早,而且位于汉江之湄、习家池边的白马寺是当时襄阳最为重要的寺院。
白马寺不知何时创建,其命名显然与洛阳白马寺有关。
据《高僧传》卷一:
腾所住处,今雒阳城西雍门外白马寺是也。相传云:外国国王尝毁破诸寺,唯招提寺未及毁坏。夜有一白马,绕塔悲鸣,即以启王,王即停坏诸寺。因改招提以为白马,故诸寺立名,多取则焉。
这是白马寺由来之一说,而据《魏书·释老志》,称“愔之还也,以白马负经而至,汉因立白马寺于洛城雍门西。”
又据《洛阳伽蓝记》卷四:
白马寺,汉明帝所立也,佛入中国之始寺。在西阳门外三里御道南。帝梦金人长大(丈)六,项背日月光明。胡人号曰佛。遣使向西域求之,乃得经像焉。时白马负而来,因以为名。
这一说法在后世更加很流行,据《历代三宝纪》卷四:
(汉明帝)诏遣使者羽林中郎秦景博士、弟子王遵等一十四人,往适天竺,于月支国遇摄摩腾,写得佛经四十二章并获画像,载以白马,还达雒阳,因起伽蓝,名白马寺。诸州竞立,报白马恩。
此后法琳《破邪论》、道宣《释迦方志》、智升《续集古今佛道论衡》等皆持此说。
值得注意的是,《历代三宝纪》称洛阳白马寺建成之后,诸州竞立寺院,以报白马之恩,其寺名当然都是白马寺。襄阳白马寺有可能属于第一批建立的白马寺,其时间不会太晚。如今知名的白马寺,除洛阳白马寺外,如金陵、长安、河阴等地的白马寺都很早,可为一证。
据《高僧传》卷一《安世高传》:
又庾仲雍《荆州记》云:晋初有沙门安世高度䢼亭庙神,得财物,立白马寺于荆城东南隅。
这是有关安世高的神话传说之一,然而其中也包含着真实的史料,即安世高与荆州白马寺的建立有关。
据《广东佛教与海上丝绸之路》:
这些故事表明,安世高可能在江南行化甚广,故各地皆有其传说。根据这些传说,可以大致勾勒出一个安世高在华行化的路线,即始经海道到南海交广,再东行到会稽,或于此结识门人陈慧,再由会稽北上至丹阳,从丹阳溯江西上,经九江到荆州,在荆州建白马寺,自荆州北上到京城洛阳。
需要补充的是,在安世高自荆州北上洛阳时,襄阳是必经之路,襄阳白马寺的建立也有可能与安世高有关。
值得注意的是,道安在襄阳期间,曾经一度应邀前往荆州弘法,他在荆州住持的寺院很可能就是白马寺,因此两地的白马寺是很有因缘的。
据《续高僧传》卷八:
昔齐武平末,邺古城中白马寺,此是石赵时浮图澄所造,本为木塔,年增朽坏。勅遣修之,掘得舍利三粒。
又据《广弘明集》卷十:
周天元立有上事者对卫元嵩
前僧王明广。大象元年二月二十七日王明广答卫元嵩上破佛法事。
邺城故赵武帝白马寺佛图澄孙弟子王明广,诚惶诚恐死罪上书。
这是佛图澄的法孙白马寺住持明广给周元帝上书,驳斥卫元嵩,请求恢复佛教。如此佛图澄曾经在邺城建过白马寺,作为其门人,道安肯定也在这里住持过。道安在邺城、襄阳、荆州三地都住持过白马寺,一生与白马寺有缘,也是一件奇事。
襄阳岘山中还有岘石寺,明周政《重修岘石寺记》称其始创于“晋之咸宁(275-280)”,然而此说较为晚出,并且有专家指出“岘石寺比较可信的创建历史,应始于唐代,创建人为神定禅师”,神定为慧可门下三世,乃慧可门人僧那禅师法嗣相州慧满之弟子,其时代属于唐朝,这一考证是可信的。
总之,白马寺是襄阳寺院中最为古老的一座,可谓襄阳第一古刹。
二、白马寺是襄阳最为重要的寺院。
白马寺是道安在襄阳住持时间最长的寺院,其注诸经、作经序、编定《众经目录》都是在白马寺完成的,其统一沙门姓氏、统称为释也完成于住持白马寺时,这就奠定了白马寺的历史地位。
道安之后,白马寺代出高僧。梁朝时有期法师,识生死之深趣、达精神之妙旨,其门人秘书郎张缅曾应梁武帝及法云法师之请,答范缜神灭论。五代末期,有行霭禅师为白兆山志圆门人,他开创了德山派白马寺支系,下传白马智伦,智伦又传白马令岳,三世皆为大师,在当时影响很大。
据《汾阳无德禅师语录》卷一:
北抵襄沔,止白马山。郡牧刘公昌言躳诣顶谒,延住兰若,前后八请,皆不之诺。淳化四年,西河缁素千余人,协心削牍,遣沙门契聪诣白马山,迎至其郡。
临济宗的一代宗师汾阳善昭在正法开法之前,曾于淳化之初在白马山住止数年,得到郡守刘昌言的崇敬。直到淳化四年(993),他才应请到汾阳传法。
曹洞宗的白马归喜为一代宗师大阳警玄门人,于宋仁宗时期在白马寺弘法。北宋之末,又有鹿门法灯门人熙禅师住持。复有安心上人,慧洪游白马寺,与之相遇,题诗于壁,他也可能是鹿门法灯的门人。
云门宗的白马辩禅师为五祖师戒门人,继归喜之后住持白马,使白马寺继续兴盛。又有五祖师戒曾孙大梅法英于北宋末期住持白马,他学兼内外,所著《道德经解》得到徽宗称赏,赐入道藏流通。
襄阳寺院众多,然而象白马寺这样代有高僧、长期兴盛、融合多家宗派的并不多见,足以体现其突出的历史地位。
三、白马寺与习家池相联,释道安与习凿齿并立,体现了中国文化的融合精神,是儒释结合的典范。
习家池建于东汉之初,由襄阳侯习郁创建。白马寺的建立肯定比习家池晚,最早也是在东汉之末。二者在地理位置上紧密相连,关系密切。从习凿齿给道安的书信中可知,他认为佛法东传已经四百余年,这比后世流行的两汉之际说早了几十年,又称蕃王居士时有奉者,可能是指以楚王英为代表的早期贵族信徒,也应当包括习家的先辈。白马寺的建立肯定会与习家有某种关联,习凿齿不会是习家第一位居士,或许是由其前的某位先祖协助建立了白马寺,而习家成为这一寺院的大檀越。
如果这些可能属于推断与猜测,那么习凿齿与释道安的关系则是确定无疑的。习凿齿是一位伟大的史学家,也是积极维护国家统一稳定的充满正气的大儒,更是精通佛法的大居士。释道安是中国佛教早期的领袖,精通佛法自不必论,而且遍睹内外群书、通晓阴阳算数,是当时难得的博学多识的大学者。习凿齿以儒通释,释道安以释明儒,二人相互推崇,相互尊敬,都是天下第一等的人物。符坚自称以十万大军攻襄阳,只得二人,实非虚言。
弥天释道安,四海习凿齿,山下白马寺,江湄习家池,乐山乐水,得仁得智。这不仅是两座园林,也不仅是两个人物,而是代表了中国文化的两大传统,体现了中华文明开放融合、在吸收学习外来文化的过程中坚持本位、不断创新的精神。(文/北京师范大学哲学学院教授徐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