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么多的舍利,经过多少时间、通过什么方式收集来的呢?
从铭文可以看出,龙兴寺的两位和尚云江和智明,不仅修行很好,而且关系很铁,为报答佛恩,普济众生,两人发宏愿要不遗余力,供养舍利。为收集这些舍利,他们先后用了20多年时间。
关于收集舍利的方式,铭文中说:“或逢人惠施,或良会所获,或恳鬻殊乡,或输诚多士。”甘肃省图书馆历史文献部邵正春先生翻译为:“有的是施主所赐,有的是游方偶得,有的从远方购来,有的则是诚心从众位贤者那里求来的。”张怀群先生则说得更通俗:“一种就是发愿,把心愿说一下,好,有舍利的地方,就把舍利交给你;还不给,第二种办法,就是买下来;第三种,交换,用法器等交换下来;第四种,已经有20多年了,感动了寺院的住持,好,送给你。”不幸的是,在选好了瘗埋地点之后,云江和尚就去世了。所以,瘗埋的时候,并没有云江参与,而且,从铭文看,参与的僧人也不多。不过,有“赐紫义英稽首”,即皇帝赐给紫色袈裟的大和尚义英参与,规格也不低。
2013年与宋代“舍利陶棺”同时出土铭文砖一方,铭文清晰可辨,通俗流畅。砖铭全文如下:
维大宋大中祥符六年,岁次癸丑,五月辛卯朔十二日壬寅,泾州龙兴寺曼殊院念法花经僧云江、智明,同收诸佛舍利约二千馀粒,并佛牙佛骨,于本院文殊菩萨殿内葬之。
智明爰与同院法眷云江,道味有契,水乳无疎,孤洁依投而亲行愿,故相遘遇也。皆承师训,俱受佛恩,将何报于覆焘,复何普于济瞮?
岁月随缘,因果远趣,曰:佛灭度后,八斛四斗分布舍利,遗迹具瞻,戒定惠证,感通应现,明圣兴隆,而身心志向,且愿力岂捐,固铭性炼心,行住坐卧,励至二纪余,或逢人惠施,或良会所获,或恳鬻殊乡,或输诚多士。初终不罄,数满二千余粒。奇哉,宝瓶珠转,牙骨星流。
一日稽颡曰:幸卜丰坚于自院中,历劫无坏,长世载遇。天上人间,愿力非舍矣。不幸云江迁化,瘗事复失。今日智明奉葬酬愿。法教昭彰,上善得获于定果,同因祈会于龙华。远仗圣贤,加备绍嗣矣。
铭云:于缘有果兮明世出家,瞻佛奉法兮善不可嘉。莫为释子兮积功累德,同志操修兮茂实去花。设舍罗兮无为利用,灭波咤兮辩正除邪。求一粒兮轻水透,水礼神异兮净意开花。报四恩兮傍及九有,同佛会兮利乐河沙。
当州本寺管内惠照大师、赐紫义英稽首,助缘比丘义演、表白大德义捷、小师惠远。梁吉书刻。
助缘埋葬弟子陶知福。
(铭文部分文字及标点经甘肃省图书馆历史文献部邵正春先生较订,最后一行为砖脊铭)
揭开陶棺里的秘密
2013年泾川出土的宋代“舍利陶棺”在未开启前,文物工作者对其进行了CT扫描,图像清晰显示出陶棺中6个舍利瓶的具体位置及其姿态
从疑似地宫中出土的陶棺,深灰色,长约0.45米,因为严重破损,所以能看到里面的两个木匣子。
如果如砖铭所言,那么,“诸佛舍利约二千余粒并佛牙、佛骨”就一定放在这个陶棺里。至于木匣子里还有什么,人们不得而知。
无疑,这具陶棺成为所有人关注的焦点。为了慎重起见,2013年1月17日,省市文物部门决定将陶棺整体搬迁到泾川县博物馆重点保护。
6月7日,陕西省考古研究院文物修复专家张勇剑教授和她的团队进驻泾川县博物馆,对陶棺进行清理。
她介绍说,陶棺严重破损,大量泥土灌入其中,陶棺中的漆盒也非常脆弱,为了进一步掌握陶棺内文物的摆放情况,不给文物造成二次伤害,6月8日,她们对陶棺进行了CT扫描。张勇剑所说的漆盒即陶棺里的木匣子,因为外面有一层厚厚的油漆,张勇剑更喜欢把它叫做漆盒。
CT扫描显示,陶棺中共有4个透明的球形瓶样容器:右边一个较大,左边三个较小。同时发现,中间部位有两个很小的方形透明物。四个球形的瓶子,与历次发现的舍利瓶非常相似。这个时候,张勇剑才说:“看到了很惊人的东西。”
对陶棺“发掘”工作正式展开,也更加谨慎。她们用小刷子、小铲子一点一点地清理灌入陶棺中的泥土,不敢有任何一点马虎。
6月11日,她们从泥土中发现了一粒晶莹剔透的颗粒物。大如米粒,质若美玉。张勇剑小心翼翼地用小镊子夹起来,小心翼翼地放进一个小盒子里。
从砖铭上关于舍利的记载,到CT影像中舍利瓶样的容器,再到这一颗晶莹剔透的颗粒物,有过舍利出土经历的张勇剑判断,这就是舍利子!
一个小小的陶棺,光清理泥土就用了整整一个星期的时间。共清理出多枚佛骨,20多颗七彩石(古人称之为“七彩舍利”),6个舍利瓶,散落在陶棺里的舍利子1000多粒,以及国内罕见的金丝线标本和丝织物遗存……
张勇剑介绍,陶棺左边3个较小的舍利瓶装在一个漆盒里,右边较大的一个舍利瓶装在一个漆盒里。中间部位那两个很小的方形透明物,原来以为是佛牙,结果也是两个舍利瓶。左边三个舍利瓶中,一个从漆盒中掉落,瓶底开裂,其中的舍利全部散落了出来。此次清理出的1000多粒舍利,就是从这个舍利瓶中散落出来的。也因此,央视记者在报道这次考古发现时说:“我们才有幸近距离看到了舍利的真容。”
漆盒是木胎,木胎已完全腐朽,漆皮也因为年代久远,极易断裂。为了不损坏漆盒,专家们采用打包平移的办法,将两个漆盒一点一点挪出陶棺。因为技术原因,两个漆盒目前都未打开,其他舍利瓶中到底有多少舍利仍不得而知。但张勇剑判断,全部舍利的数量,可能和砖铭中记载的“二千余粒”高度吻合。中国佛教研究所特约研究员汪海波先生在谈起这次发掘时说:“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成果,非常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