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山文化论坛 李虎群:中国流行音乐中的佛歌

  传统中国的“乐教”思想和遗憾

  值得我们注意地是:音乐伴随着与之相关的舞蹈、诗歌和礼仪,在传统中国发挥着个人修养和政治教化的多重功能,一直备受推重。在一定意义上,以儒家为主体的中国传统文化,其核心就是礼乐文化。在儒学史上,唐以前一直是周孔并提,周公对中国政治和文化传统有莫大的影响和贡献,其核心就是制礼作乐,即是一种新的政治制度的创建,即以礼乐为核心的封建宗法制度,简称礼治,奠定了大一统的政治格局和传统,并确立了伦理原则和政治制度通贯一体的政教合一体制。周公礼乐之治的具体开展形式,我们已经难言其详;大概是因事制礼,并在演礼过程中歌诗奏乐,以寓感发教诲之旨。儒家传世《六经》中的《诗经》,其中一部分就应该是周公时代歌诗演礼的文字稿,可惜《乐经》已经不传了,可能是因为那时尚无方便的记谱方法,再加上战乱秦火,遂致失传。

  孔子祖述尧舜,宪章文武,梦在周公,但可惜有德无位,不可能将周公礼乐制度予以实践,遂传授三代礼乐的实际措施,更讲明礼乐之本是仁爱之德孝悌之情,将王官学讲给平民百姓,公治道于天下万世,寓志意于教育之中,以期乎机缘成熟,付诸实施,这也成为了以后很多大儒的人生理想。宋以后心性之学的重要性逐渐超过了治平之道,周公并提一改而为孔孟并提,乐教也逐渐局限于个人修身养性的范围,而且越来越语焉不详了。

  《乐经》虽然失传了,但儒家乐教的理论著作还有传承,比如《荀子·乐论》、《礼记·乐记》等等,但“与天地同和”的大乐究竟怎样展开,已经是难得其详了;衰落的原因有很多,譬如古时没有录音、录像设备;演乐中必备的编钟这样的乐器一般人不能拥有;科举制实行后基本不考音乐等等。乐之入人也深、化人也速,较之法规律令,用力少而见功多,传统乐教体系形式的衰微和失传,是中国文化的一大憾事。

  佛教也特别重视音乐教化人心的功能。如《妙法莲华经》云:“若使人作乐,击鼓吹角贝,箫笛琴箜篌,琵琶铙铜钹,如是众妙音,尽持以供养,或以欢喜心,歌呗诵佛德,乃至一小音,皆已成佛道。”梁慧皎《高僧传》载鸠摩罗什语曰:“ 天竺国俗, 甚重文制, 其宫商体韵, 以入弦为善,······见佛之仪, 以歌赞为贵”。佛教传入中国的过程中,佛教音乐也随之传入,知名者如竺法兰、康僧会等,后来中国的佛教徒开始注意到“梵音重复, 汉语单奇, 若用梵音以咏汉语, 则声繁而偈促;若用汉曲以咏梵文, 则韵短而辞长”,这其实意味着佛曲中国化的开始,曹植的“渔山制梵”则开启了中国化佛曲的先河;至唐玄宗达到了巅峰。

  但是,若我们认真研究中国佛教发展史,就会发现,佛教梵呗固然有所传承,但其实际被重视程度远不及闭关打坐和经论参究;对比西方教堂音乐的发展、规模及其影响,客观来讲佛教梵呗是远远不及的。

  儒佛两家都在理论上高度重视音乐,历史上也都有过灿烂光辉的时代,但在实际具体操作层面上,后世的传承都不够系统,这一缺憾会造成文化的抽象化,使人的身心不能得到实实在在的滋养,从而会逐渐造成文化土壤的贫瘠,文化创造力的减弱——这正是当今中国文化的病症。在这一点上,我们要虚心向西方学习。佛教流行歌曲的创作或许正是一个契机,可以在学习借鉴西方音乐的基础上,从中探索中国乐教文化的精髓及其落实。

  “佛歌”与新文化象征体系的创造

  流行歌曲最见人心,也最能影响人心,流行音乐中佛教元素的呈现,是人心呼声的自然结果。对佛歌这一文化现象的研究,可以打开传统佛教现代转化的一个新的窗口,开辟落实人生佛教的又一途径,因为中国大乘佛教的核心就是要发挥菩萨精神,济世度人。我们知道,自晚清以来,中国就陷入了“中西古今”格局之下的“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中,社会组织模式、百姓礼俗生活和民族文化心理都在经历着前所未有的巨大变革。在今天,全球加剧了一体化,中国文化生态的多元化和复杂化,更易使人陷入迷茫无绪、无所适从。佛教正好有用武之地,但佛教在当今大数据读图时代如何发挥其引导人心的作用,传统的著书立说、讲经说法的方式恐怕已经难敷其用了,佛歌、特别是第三类“无相佛歌”的创作是一条积极可行的途径,容易滋养现代人的心田,化解人们心灵深处的紧张焦虑以及人际之间的冲突。

  佛歌的创作,还要放到当今中国面临的民族文化整体复兴伟业的广大视域中,致广大而尽精微。当今之中国正走在民族复兴的伟大道路上,经济、政治、文化的全方位进步或许能为人类文明的进程提供一个崭新的类型,中国音乐也是其中一个重要的组成部分,“应该说,历史已经把中国音乐的发展推到了一个起跑线上。这是一个世界文化的跑道,中国从起跑线上迈出的每一步,都将以新的意义进行着文化超越,正是这种文化超越将赋予中国音乐以新的生机。”在今天,知识界的核心任务是讲出或凝塑出中华文明从个人到社会、国家以至世界(天下)各个层次的核心价值、终极理想、最高境界及其实现方式。

  我们知道,高度发达的文明,总是结晶为现实生活中可触可感的鲜活的文化象征;譬如中国文化的核心精神就落实到这片土地的山山水水,如五岳、四大佛教名山、道教的36洞天72洞府、日月星宿、梅兰竹菊等等,中国文化不仅实现了人文和自然的交融,使中国的自然山水成为了文化象征,还养育出了琴棋书画烟酒茶、香道、花道、拳术等等日常生活中的文化象征体系。但由于种种原因,当今的国人对于这些文化象征已经产生了隔膜,失去了与之相互感通、相互呼应的鲜活的生命感受;而一旦失去了这种感受,即便下大力气攻读经典,也只能是“视而不见”“鲜能知味”,陷于纯粹思辨式的似懂非懂和似是而非。

  所以,当今文化建设的首要任务就是要打破文史哲的分割,以整体综合、道艺互证的方式体悟古往今来的中国人的集体智慧,创造出新的文化象征体系,实现对国人的潜移默化的滋养。其首要任务就是“兴”,即中国人的文化生命的实际兴发和唤醒——这是从文化的自觉承当走向自觉的文化创造,是提升整体民族的文化创造力和生命活力,这也正是“乐教”的精髓。故佛歌的创作要扎根于传统中国的“乐教”传统和资源,自觉加入到创建新的文化象征体系的大视野当中来,不能局限于只在音乐的范围内写歌唱歌,那将失去佛歌创作的源头活水。

责任编辑:王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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