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王殿门前有一个放生池,里边养了很多锦鲤。为了防止游客乱投食物污染水质,就专门设了个鱼食售卖点。“想不想看鲤鱼跃龙门?”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就跑过去买来两碗鱼食并拉我来到桥上,选好位置后,他大喊一声“阿弥陀佛!”然后把两碗鱼食一起倒下去,池里的鱼像听到“开邦”的声音一样迅速地游来。大鱼张着大嘴大摇大摆的游在前面,小一点的鱼摇头摆尾地跟在后面,一时间,几乎池里所有鱼都在向法愿师投食的地方汇集,鱼和鱼相互争抢着,碰撞着,拍打着,溅起了许多水花,后面的小鱼拼命赶上又来不及停下,就顺势拍水跃起,跳到鱼群的背上欢快地嬉戏着,似乎忘记了自己是来抢食的,管他呢,有的玩就好。色彩斑斓的鱼群游动着,忽而编队成一个流动的太阳花,忽而又散开,象在碧水上泼下了一碗色彩;溅起的水花连成一条条弧形的水珠串,许多小鱼在跳跃,真的就象是在跳水晶龙门。一阵开心的笑声打断我的,“怎么样,好看吧,”我连忙说:“好看、好看。” “那是云门塔,基本上建完了,还没有开光,改天我带你上去拜塔。”我点头同意。“讲一讲你的故事吧,”法愿师说。“过去的事,忘记还来不及呢。”我回答的有点漫不经心。“那就讲讲你出家的因缘吧。”因为我也一直都想听关于他那些刀疤的故事,于是就说:“好吧,我们互相讲给彼此听。”法愿师边点头边说:“那你就先讲喽。”“一定要实话实说哟。”我故意打了个埋伏,意在捞底。法愿师依旧是笑着点头。于是我不得不先如实道来。 “其实我在家乡活的还算不错,可就是没有满足感。尤其是生烦恼的时候,总是想离开。不过也就是粗粗的认识几千个字罢了,经常误把自己和才子啊,机会啊什么的连线,结果就梦游到了北京。先是当了几年流浪记者,因为写的多数是‘问题’稿,没有媒体愿意陪我惹麻烦,我又不甘于平淡,后来就改行写歌词了,也是为了生存。好在北京有大把的歌手,都梦想着一歌而红,于是歌词也比较好卖。风格嘛是越通俗越好,内容嘛要么是无病呻吟的,要么是为掉眼泪强说愁的。基本上是朋友介绍的关系,一边赚钱一边赚人脉,过的也还算行。再后来是蒙朋友抬爱,应邀到一家影视公司任策划兼编剧,一年多基本是跟着制片人转,他们要离奇情节加艺术真实的本子,还要投资低成本,保证高票房,就是莎士比亚也写不出来。结果嘛不难想象,混迹于一个圈子又一个圈子之间,应酬虚伪,沾染习气,忘了自己是谁了,开始堕落了。” “再后来呢?是什么因缘出家的?”我一直都认为出家因缘是即不可说,也说不清,说了别人也很难理解和相信的事情,或许那本来就是你和佛菩萨之间的机缘感应,没有这种感应缘分的人很难理解。那时候,有一个剧组到五台山拍外景,去的人不多,时间也不长,于是就跟着去了。之前就听说五台山有个五爷庙,求财特别灵。财嘛,是当时吾辈凡夫的至上追求,更何况是活在北京这样的城市,没钱就只能漂着,没法儿落地。因为有熟人,到了五爷庙,在长青老法师的引领下虔诚地拜了‘五爷,’还得了几张开光护身金卡。也不知老法师还在不在了,很想有机缘再拜一拜老人家。” 因为时间关系,我们起身边回走边说。“自五台山回来后没几天,我就做了一个梦,梦中有一菩萨对我说,‘出家吧,别再强求了,财富也是假相,是光亮的梦幻泡影,有了又能怎么样。’说实在,我从来没有过这么真切的梦境,甚至醒来后还又细细过目解读。那时候我对佛法的认识还仅仅停留在‘求和拜’的阶段,没有接触过佛法教理,更谈不上正信,所以也就不能理解何为‘点化因缘’。此后的一段时间里,大概有一年多吧,可以说是恍若隔世般,做事没耐心也不专注,心情烦躁的很,稍有不顺就急,精神压力特别大。内心深处好像忽然生起一种东西,有点像万花筒,愈是触碰就愈是变化,没有规律也无法控制,几乎每天都是从触手可及的美丽假象中走向无边的痛苦失望。当然还不想放弃,也不甘心,于是就折腾。结果是身心俱疲,有了厌世的想法,曾多次很认真地思想着如何‘结束’的问题。既然活的这么没样儿,一定要死的像个样儿。唉,真是可怜,除了虚伪还是虚伪。后来就真的想执行了。 于是就回了老家,想怎么着也得看看母亲吧,还算是有点良心。知儿莫过母啊,见到我当时那个样子,母亲死活也没让我再走,于是就在她老人家那里疗养。那段时间里我断绝了与外界的所有联系,几乎处于闭关状态,重新思量了一些东西,譬如活法、财富、朋友、友情、女人、得失等等。主要还是围绕着生命,或是生死的问题转悠。后来在网上了解了一些佛教知识,知道了死亡并不是想象中的一了百了,还有六道轮回,还有西方极乐世界。最后在烟头忽闪忽灭的光亮下终于想开了,人世间那么多假的东西都真心的求了,还怕求真解脱大自在嘛。既然有缘分就随缘吧,于是就发心出家了。”法愿师一边习惯的哈哈着一边说:“世间的梦幻泡影破了,就来抱佛脚了。”我也笑着说道:“那有什么关系,今天抱佛脚,明天报佛恩嘛。”“那是那是。”法愿师应和着,已经到忏悔堂门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