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人:在您的新书中写了禅在美国的发展,您觉得现在美国文明中接受的禅,和中国的禅宗的“禅”又有什么区别?
李四龙:实际上“禅”有很多层次,一个是作为一个简单的静心的方法,让你的心静下来这么一个方法,所以这个未必就一定是佛教的。那么到佛教里来了以后,它就发展出一套技术,就是禅定。那么到了禅宗以后,它实际上不是讲的技术,它是讲对于整个佛法的一个把握。所以你要到底说什么是禅,在禅宗里面那是说不清的,你硬要说,师父要打你的。《坛经》就说“说似一物即不中”。所以我们中国的禅更讲究作为佛法根本的那一个味道,那个就是在美国,实际上一般信众中间是很少涉及,它更关注的是怎么打坐。所以,它就会打通我们汉地的禅宗、藏传佛教、南传佛教的做法,它可能会打通,所以它更多的是把它作为一个禅修技术来理解,一种生活方式来理解,这个是很大的不一样。
主持人:刚才说的三大语系在美国的发展状况,对中国汉传佛教来说,这几大宗派,八大宗派发展有没有什么偏重?
李四龙:实际上八大宗派里面在美国和中国情况差不多,在中国说是有八大宗派,实际上是禅宗一家独大。净土法门当然也很流行,但从宗派来讲,主要是禅宗,美国也一样,基本上都是禅宗,而且是新派的禅宗。像我们台湾的佛光山、法鼓山在美国是很流行的,中台禅寺的道场我也见过,很流行。还有我们中国过去的一个老法师——宣化上人,万佛城现在完全交给一个地地道道的欧裔美国人,就是一个白人恒实法师,他也经营得非常好,他们这些都是属于禅宗这个法门的。
主持人:您有没有跟这些白人聊他们对这个佛教的理解,你觉得有什么特点?
李四龙:实际上欧裔的佛教徒、白人佛教徒,我们聊的机会很少,因为你很难找到。更多的话,我们在书上看,比如你看他们的一些学者的一些调研报告,有几个,我在书里面也提到了好几本专著,关于美国佛教的,他们的一些心路历程。总体上我的观察,实际上是美国白人对佛教的兴趣主要有几种情况。一种就是浪漫主义情怀,他觉得一个东方是一个很浪漫的地方,“悠然见南山,采菊东篱下”,他觉得这个多浪漫。最浪漫的是什么?到禅宗里面去查。尤其是到了六十年代,那些愤青,那些反美国主流文化,要找到一面旗帜,扛的就是禅宗。但是,他们对禅宗的理解,说实在的,真的是,我应该说,是很糟糕,他们甚至吸毒,性解放,什么都胡来了,但是他们在读铃木大拙的书,他们在读东方禅宗的公案,这是一种情况,就是浪漫主义的一种情怀。还有一种实际上是神秘主义,最典型的是在1875年的时候,美国的纽约成立了一个神智学会,创始人是奥尔科特,一个美国的上校,这个人相信宇宙间有一种神秘的力量,那么他进一步的相信这一种力量在佛教里面保存的最好,所以他不远万里真的是跑到了印度,最后跑到了斯里兰卡,在斯里兰卡剃度,成了第一个白人佛教徒。所以,实际上第一个白人佛教徒他是以这种方式来接受佛教的,实际上接触佛教、皈依的时候,他到底对佛教有多少了解真不清楚。
还有一种是理性主义的,尤其是那些有科学背景的人,他们觉得佛教是最理智的一个宗教,他不断地要强调开发智慧,所以主要是这几种情况。
主持人:你这么说,就是详细的分析了亚洲佛教在美国发展的一个转型,因为这个转型时期有哪几点,是值得我们关注的?
李四龙:转型的话,我觉得,一个是融合的趋势,佛教因为亚洲的各个宗派很多,到了美国去以后,它市场又很小,它只有靠一个融合,靠融合取胜,所以未来实际上大家可能其是希望能够看到一个更完整的一个佛教,而不是一个很强调分宗分派的一个格局,它希望有一个融合的佛教,但是怎么融合,那就看你这个师父眼光和涵养了,所以这个我想是怎么样在传统的基础上融合各家各派,这是我们现在的法师们要意识到的一个问题,你不能仅仅是说我恪守过去的宗风。
主持人:这个融合包括与西方宗教的融合,西方文化的融合,还有我们佛教宗派之间的融合。
李四龙:对,你说的很对,但实际上这个融合,我说是融合,如果用现在宗教学上给更通俗的话来讲,叫做对话、交流,就是说这个既有宗教内的对话,也有宗教之间的对话,一方面佛教内部各个宗派之间那些思想、那些修法你要融合,另一方面,还要意识到现在到处都各式各样宗教,比如说基督教、伊斯兰教等等,那些宗教影响很大,他们的信徒也很多,那我们生活在一起,我们就要相互理解,相互包容,所以这个时候你就要去比较、汇通,这也是一个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