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期主讲:《六祖坛经》
主讲人:文化学者韩望喜
顿渐第八
有一童子,名神会,襄阳高氏子,年十三,自玉泉来参礼。师曰:“知识远来艰辛,远将得本来否?若有本则合识主,试说看。”会曰:“以无住为本,是即是主。”师曰:“这沙弥争合取次语。”会乃问曰:“和尚坐禅,还见不见?”师以拄杖打三下,云:“吾打汝是痛不痛?”对曰:“亦痛亦不痛。”师曰:“吾亦见亦不见。”神会问:“如何是亦见亦不见?”师云:“吾之所见,常见自心过愆,不见他人是非好恶,是以亦见亦不见。汝言亦痛亦不痛如何?汝若不痛,同其木石;若痛,则同凡夫,即起恚恨。汝向前,见不见是二边,痛不痛是生灭。汝自性且不见,敢尔弄人。”神会礼拜悔谢。师又曰:“汝若心迷不见,问善知识觅路;汝若心悟,即自见性,依法修行。汝自迷不见自心,却来问吾见与不见,吾见自知,岂代汝迷?汝若自见,亦不代吾迷。何不自知自见,乃问吾见与不见?”神会再礼百馀拜,求谢过愆,服勤给侍,不离左右。一日,师告众曰:“吾有一物,无头无尾,无名无字,无背无面,诸人还识否?”神会出曰:“是诸佛之本源,神会之佛性。”师曰:“向汝道无名无字,汝便唤作本源佛性。汝向去有把茆盖头,也只成个知解宗徒。”祖师灭后,会入京洛,大宏曹溪顿教,著《显宗记》,盛行于世,是为荷泽禅师。师见诸宗难问,咸起恶心,多集座下,愍而谓曰:“学道之人,一切善念恶念,应当尽除,无名可名,名于自性。无二之性,是名实性。于实性上建立一切教门,言下便须自见。”诸人闻说,总皆作礼,请事为师。
神龙元年上元日,则天中宗诏云:“朕请安秀二师宫中供养,万机之暇,每究一乘。二师推让云:‘南方有能禅师,密授忍大师衣法,传佛心印,可请彼问。’今遣内侍薛简,驰诏请迎,愿师慈念,速赴上京。”师上表辞疾,愿终林麓。薛简曰:“京城禅德皆云,欲得会道,必须坐禅习定,若不因禅定而得解脱者,未之有也。未审师所说法如何?”师曰:“道由心悟,岂在坐也。经云:若言如来若坐若卧,是行邪道。何故?无所从来,亦无所去,无生无灭,是如来清净禅。诸法空寂,是如来清净坐。究竟无证,岂况坐耶?”简曰:“弟子回京,主上必问,愿师慈悲,指示心要,传奏两宫,及京城学道者。譬如一灯燃百千灯,冥者皆明,明明无尽。”
相关故事:祖师画像
唐朝宰相裴休到开元寺敬香,正巧黄檗希运在寺内。裴休问院主墙上的画像画的是什么,院主答:“祖师画像。”裴休又问:“祖师的画像在这里,祖师在哪里?”院主答不出来
这是一出相当精彩的短剧,如果那位院主已经开悟,便不会愕然以对;如果两人之间是针锋相对,也能使得其中的一方开悟,可惜裴休聪明而不是禅师,院主老实而尚未开悟,因此裴休希望找到一位能给他答案的人,故问院主:“寺中有禅僧吗?”院主赶忙把当时在寺中挂单的黄檗希运请出来。裴休问他同一个问题,黄檗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话,倒是大声喊了“裴休”的名字,裴休当下省悟。
裴休是唐宣宗时代的名臣,曾拜相,秉政五年,后历任四个地方的节度使,学禅则师事黄檗,礼敬有加。至于他为何会省悟?重点是“现在心”的发明。当他看到祖师像,而问祖师在哪里时,心是向现在现处以外的过去他方攀缘了。当他正在思索现在过去未来的时间,以及此方及他方的空间问题时,突如其来叫他一声名字,立即使他游离不定妄想心,落实到了现在此处此人的一点上了。回转心来注意到自己的当下,才是最亲切的。一般人平常光是把心念放到环境的问题及时间的问题上,所以不明自心,也不见自性,即使黄檗回答他祖师在西方极乐、或在某个佛国净土、或说遍在于宇宙之间,对他要发明心性的目的,毫无用处,因为那只是信仰的、观念的、知识的,与他自身的生命没有交涉。唯有把向外的攀缘心和杂念妄想,紧紧扣住,才会体验到现在的自己最踏实。自己的问题尚未解决,还问这些不相干的问题做什么?裴休被出其不意偷袭了一下,顿时在心中放下万缘,亲见自心也是一无所有,这才开悟。这是因为高徒遇上了明师,所以画龙点晴,一点就能腾空飞去,如果换了别人,纵然黄檗使用相同的手法,可能还无法使他开悟。
这个故事可以说明,禅的悟境之发生,往往是把向外攀缘的心一拨一转,就像对着一个正在做着白日梦的人,冷不防泼他脸上一杯水,就把他从迷幻之中给泼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