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五方面体现佛学研究轨迹,十五年著成《中国佛教要义》
决定研究佛教对我来说也是个困难的决定。大家都知道60年代政治气氛很紧张的,哪有说人民大学一个年轻老师研究佛教的。佛教当时和别的教一样都被说成是人性的鸦片,还跑到佛学院去学习,很多人是不理解的。文革的时候人家就给我贴大字报,为什么你要到牛鬼蛇神成堆的地方去学习。当时人们的偏见很多的。有人吓唬你,说研究佛教要有很多苦要吃呀,要出问题呀。我把佛教作为自己研究的重要的对象和内容,有理性的考虑,也有背景成分,有一些我的时代背景,有情感的因素在里边。
在北大学习的时候,对佛教只是模模糊糊的印象,只知道它是儒释道之一,是我们传统文化的组成部分之一,它的内容应该是很丰富的,值得我们去总结。另外,当时研究佛教的人很少,我这人就喜欢研究少人问津的学科。人少了,你的研究成果更容易被别人承认。是比较容易取得成果的地方。另外佛教研究困难很大,佛学自古号称为难治。佛学难在什么地方?按照我的想法有三大困难:第一是佛教更注重经验,你虽然了解文字,但是它的含义你不了解,跟一般人用的不一样。他讲的空,他讲的般若,字你都认识,但是它的内涵、精神,你不了解。第二,佛教的思维方式和一般人不一样。它是超越的、解脱的宗教,它是通过否定来认识事物的。这和中国传统的思维方式不一样的。中国儒家谁也没有认为万物是空的。第三是,内容很丰富,它由两个世界人口最多的国家印度和中国的僧人创造,历史很久,派别有很多,涉及的范围很广,内容很庞杂,也带来了研究的困难。各个派别有时候讲的不完全一致的。但是我想,越困难的地方我们越需要去努力,去克服困难,去战胜困难。那你就会有收获。
我研究佛教,就是认为它很重要,对传统文化很重要,研究的人少我更要去研究。正因为它很困难我们更要去努力。我理性上是这样认识的。
另外在背景上,浙江是一个佛教大省,我们那个地方也是信仰佛教的,我母亲也信佛。我记得很清楚,她初一、十五要吃素。所以我从小就对佛教有一种亲近感。我们那个村子的庙是和小学在一起的,教育和宗教并存。学校休息的时候,我们经常从后门就进到庙里去了。庙里供的是观音菩萨,还有关公。
有一天母亲告诉我,你的小名的条子还贴在关公的后面呢。我说什么名字,她说观生呢。观音菩萨生的,怕我生了以后寿命不长吧。后来一想我怎么会是观音菩萨生的呢。所以经常去庙里看那个条。所以从我内心里说和菩萨、和佛没什么距离的。情感上很不一样。我们那还有个黄岩,不知道是不是有的法师知道浙江黄岩,永康、黄岩也有佛,也有寺庙。我们那里有个习俗,男的每逢10岁、20岁、30岁、40等都要到黄岩去拜佛。那一天很高兴呀,半夜三更就要起床。要走好几十里山路,我10岁的时候就去了。我感觉那是另外一个天地,另外一个世界。给我带来了很多的想象,模模糊糊、糊里糊涂的一种想象。搞不清楚想什么,大概想的是有人间世界,还有超人间世界,有时候引发自己思考的兴趣。所以我从小就和佛教有这样比较亲近的情感,有这种亲近感。能够进到了中国佛学院去旁听、进修,决定把佛教作为自己研究的重点,大概和这些背景都有关系。否则就很难理解我的状况。
决定研究以后,怎么研究这是一大问题。怎么有效,这和诸位法师不太一样,法师是要实修的,作为学者去研究,怎么取得学术成果,怎么教好书?一方面搞好研究,一方面教好书。教好书和搞好研究形成互动,我是考虑这些问题。当时想到两条是很重要的,第一条是个案研究,研究人物;第二条是对经典文献要进行研究。就是说从微观开始,然后进入宏观,因为我们是学哲学的,要从哲学的角度去研究。所以要从微观领域研究到宏观领域。所以我的研究就从五个方面逐步展开。
第一就是对佛教的个案研究,个案研究指的就是对中国佛教思想家的研究。怎么展开个案研究呢?这要搞好思路。因为我们是研究中国哲学史的,从历史的角度研究,要从魏晋南北朝那个时候研究。所以我首先研究了道安,慧远、僧肇、梁武帝、支道林这些重要人物。在这研究当中我又发现,慧远很重要,慧远后来被净土宗奉为初祖,净土宗不是慧远创立的,是善导大师创立的。但他确实提倡往生,所以被追奉为净土宗的初祖。他把佛教中国化,对佛教和中国政治的关系、佛教和世俗社会的关系,以及在理论上有没有灵魂、有没有神,他都做了回答。所以我把慧远的研究扩展为一本书,写成了《慧远及其佛学》这本书。后来到了隋唐,我的兴趣主要在华严宗和禅宗这两个宗上边。因为全面展开很困难。华严崇尚理事关系,那是我们标准的哲学问题。所以我对华严宗的创始人法藏进行了研究。写了一本书,在台湾出版,他们还写了书评,认为书写得不错。然后,我对惠能有兴趣。禅宗真正创立者是惠能。我又写了一系列关于惠能的文章。这个都属于个案研究。那么以点带面,通过个案研究会对佛教历史有个宏观的了解。个案研究也比较好切入,因为资料相对是比较有限的,你可以把资料收全。这个和比较研究就不同,比较研究你两个方面都要了解,了解的各方面资料就比较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