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种是团队归属。
在社会生活中,人类为了对抗孤独、实现归属感——这种需求也来自于自身的不安全感和自我保护意识;总之,出于种种精神层面和物质层面的需求,组成了各种团队,可能是党派、俱乐部,或者是什么爱好者协会、保护者协会、行业协会、权益协会等等。通常我们会找一个跟自己爱好相投的群体,经常在一起打牌啊,谈足球啊,喝茶呀,讨论书法呀,反正你会找到这样一个团队。大概可以说,一个完全独立不倚的人,如果不是魔鬼的话,那么他一定是圣贤,因为通常人都会有种种归属、种种社会关系的牵连。
但是,族姓的归属和团队的归属仍然不能解决我们内心的问题,所以人还有另外一个更深层的归属需求,我称之为“终极归属”。宗教信仰就是解决我们生命终极归属问题的。终极归属究竟是一个什么问题呢?它具有普遍性吗?佛教把这个问题表达为“生从何来,死归何处”,或者所谓“生我之前谁是我,生我之后我是谁”,也就是“我究竟是谁?到底为什么活着?”等这样一些问题。
前面的两种归属,比如说家庭,是形而下的生存层面,是为了获取生存资源、得到保护和安全感;团队则是为了获得人际交往和发展空间;终极归属超越了这两个层面——我们可以看到,在信仰的团队里,任何身份的人都可能走到一起,这其实意味着,终极归属超越了我们世俗生活各种层面的需求。当然在一个围棋爱好者协会里,可能有老板,有学生,也有官员,但还是有一个东西维系了它,就是对围棋的爱好。那么终极归属的团队,其成员的共同点在哪里呢?他们的共同点跟爱好围棋有很大差异,跟我们经营的产业、行业协会有很大差异,他们的共同点在人生的终极问题,价值啊、意义呀、对生命的一些基本看法呀,在这些地方观点一致,所以他们走到一起来了。
以中国人的口语来说,当我们的生命处于“极限状态”的时候,那个终极归属就凸显出来了。什么叫极限状态?前面两个归属已经没办法帮你解决了。如果你参加了一个企业家协会,遇到一个特别危险的情况,你会怎么说呢?你会说:“啊,我的天哪!”你不会说:“啊,我的企业家协会呀!”当然我们中国人会说“啊,我的妈呀”,这个呼喊也是带有宗教意味的,绝对无私的母爱是接近于宗教的大爱的。我们也可以看到,东西方宗教里都有母爱这个主题,实际上接近于终极归属。“我的天啊”可能是中国人用得比较多的,在儒家的体系里面,“天”也是经常被抽象为一个终极背景的。当我们的生命处于边缘状态的时候,我们向什么对象去呼救,以获得力量和支持,就是终极归属需求的一个表现。
所以我们要学佛、要了解佛学和禅学,如果你不只是停留在知识层面的了解,而是用生命去了解,那么“皈依”就是你的第一步,是一个起点。什么是“皈依”?皈依就是对终极归属的选择与认同。在这个意义上,我们看到佛教或者禅学属于宗教的一面,它是宗教,所以你要信,要皈依。
依信仰而建立的皈依,是对我们生命价值的选择与定位,也是身心的托付与安顿,是短暂人生最快捷的学习路径和智慧继承之道。皈依,就是内心对一个终极归属的选择和认同。皈依的内容就是三样东西:佛、法、僧,所以我们称为“三皈依”,又叫皈依三宝—佛教徒把佛、法、僧誉为人间的宝贝、珍宝,所以叫皈依三宝。皈依三宝所发生的是“信”的力量,由“信”的力量来认同佛、法、僧。这正是一个孤独的跋涉于生死旅程的个体,对自己身心的终极安顿,是从根本上安顿,而不是通过一个协会或一个家庭来解决。
皈依也是我们短暂人生最快捷的学习路径。这就是说,宗教这种社会现象、这种事物,既是人类认识世界和自身的一种方法和途径,同时也是人类传播文化、传承文明和智慧的一个有效方法。我们知道,现在文明和文化的传承、传播主要依赖学校或科研院所,但其实宗教也是一个重要的途径,其传播和传承是依“信”而发生的,是在终极归属的意义上解决的,因此是非常快捷的。有一些关于生活、生存、事业的知识和经验需要实践,有时候我们碰得头破血流,最后才明白,而明白的时候已经晚了;而信仰这种方式,相当于在一个很短的时间内,非常清楚地提供给你一条路线和一个地图。比如说这里有一个电灯,想让它亮,一种办法是去找发电机、买柴油,自己发电把它弄亮;另外一个简单的办法,就是别人把线路接好,我们把插头插到电源上,一下就亮了。人生的智慧也是一样,有时候我们吃了很多苦头、走了很多冤枉路才明白了一点,还不如一开始就直接插到一个电源上。
再打一个比方,就跟人的财富一样,有的人从 100块钱、 1000块钱、 1万块钱慢慢地积累起财富,还有的人直接从父母那里继承巨额的遗产。信仰这种学习路径、智慧集成之道同样非常快捷,不仅给了我们信心和勇气,而且使我们的生活之路刹那变得明晰和简单,节省了很多资源。生活之路简洁,人就单纯,单纯,就有力量。以上讲的是佛教“皈依”的意义。